声明:本书为八零电子书(8080txt.com)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,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,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《消失女神》 一、没有本钱的买卖 十五年之前,极具商业头脑,野心勃勃,机智过人的日本人井上恭二,创办了“大世界集团”,自任永远董事长。他的创业方式,十分特别,只怕是世界首创——他自己撰写了一篇文章,刊登在日本的各大报章上,用广告的形式发表,而那笔广告费,也不是自己拿出来的,而是来自他密友川崎信子的私蓄。 事实上,他的整个创业计划,也全是在信子的香闺之中想出来的——从最初的概念,到完全成熟。 他最初的概念是:他要做生意,要做大买卖,要发大财,可是他又没有本钱,所以,他要做的买卖,必需是没本钱的买卖! 当井上恭二第一次向信子提出这个概念的时候,两个人身上,都一丝不挂,信子白皙饱满的胸脯上,还有着许多细小的汗珠,她的双手,紧抓着井上肌肉扎实的双臂,俏脸上的神情十分古怪,像是才从一种抽搐之中,松弛了下来,气息仍然急促,胸脯起伏,挺耸的双乳,荡起一片眩目的乳波。 她的声音也十分娇甜:“你真……好,这世上,只怕没有什么是你不能克服的!” 井上在信子的上面,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信子,有一种男性的极度满足感,他先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在他吸气的同时,信子有相同的反应,然后他道:“你说得对,我要克服没有本钱的这个难关,开展我的事业,我要做没本钱的买卖!” 由于井上说得十分认真,信子先是呆了一呆,然后,她就“格格”娇笑起来——她十分懂得发挥自己的媚力。 在笑的时候,她会使自己的娇躯作适当的颤动,使得和她紧贴着的井上,感到异样的刺激。 她自然也十分善于控制自己的声音,使之听来十分悦耳动听。 信子这时,用听来十分伤感的声音道:“没本钱的买卖?哟,有什么买卖是不要本钱的?只有我们女人,可以做没本钱的买卖,我们的身体就是本钱!你在想什么?我们不是要尽量忘记过去的一切吗?” 她说到这里,故意把井上的身体推开了些,用十分欣赏的眼光望着他。 井上有着标准的运动家的体型,而且面目俊朗。信子有着任何男人一看见就目定口呆的胴体,也有甜美娇俏的脸容。 这一双男女在一起,谁看到了,都会称赞一句:“好一对金童玉女,简直是童话世界中的人物!” 如果他们的身份,一个是王子,一个是公主,那也的确是一对神话中的人物了,然而他们都不是。 由于他们在这个故事之中,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,所以有必要对他们两人,作一个简单的介绍。 井上恭二那一年,二十七岁,出生在四国岛的一个小农家庭,由于是次子,他没有机会承继上代那菲薄的田产。事实上,他天生十分有野心,早就立志要到大都市去创一番天地,绝不甘心一辈子在农田之中消耗生命。 所以,他十五岁的那一年,就毅然离开了家乡,到了他第一个选择——东京。 恭二的机会不能算不好,他到东京的时候,正是日本举国上下,已经摆脱了战败所带来的精神桎梏,开始奋志向上,经济起飞的大好时代,有无数的机会,在等着人去发掘。 可是,即使有了机会,也要有一定的实力,才能把机会发掘出来,一个才十五岁,只有初中学历的少年人,能有什么掌握机会的实力呢? 于是,他就只好像无数在这个年代,由乡村涌向大都市的青少年一样,做些自己并不愿意做的工作。恭二有两个长处,其一是他极快地适应了都市生活,其二是他身形高大,而且出落得十分俊俏。 所以,几年之后,他自然而然,投向演艺事业。可是他陡有俊俏的外形,却全没有演戏的天分,一直无法克服在镜头前的僵硬动作。和他同时加入电影公司的青年,大都红得发紫,像小林旭,甚至迟他一年入行,他自知没有希望,就退出了电影界。 在电影界三年,对他来说,也不是没有好处。当时流行硬派的硬性电影,要求硬派小生,有十分健硕的体型,所以他在健身上,下了苦功,练成了一副世界先生型的体型,极其健硕——也许这样的体型,应该配上十分粗犷的脸型,和他太俊俏的脸型不合衬,所以他在银幕上,就红不起来。 可是,当他在好几项健美比赛之中得了奖,又加入了一家健身院,成为教练之后,不到三个月,他就被调到女子部去,作为女子部的教练,而得到了女子学员的极度欢迎。在那一段时间之中,他生活豪奢得像王公一样,自然一切花费,都由心仪他的女人供给,而他给以那些女人什么样的回报自然也尽在不言中。 这一段生活,他并不引以为耻,而且,在当时,他也准备一直这样生活下去。 (恭二初时的生活,倒真的是“没本钱的买卖”,或者说,本钱就是他的身体。而后来,他真的从事了没本钱的买卖,当然不是指这种“行业”而言,而是一项真正的没本钱买卖。) 因为由于他声名越来越盛,想得到他服务的女人,地位也越来越高,财富也越来越多,他很可以借此一直生活得很好。 然而,人生是有很多转折的。 井上恭二一生的最大转折,就是他认识了川崎信子。 他认识川崎信子那一年,他二十六岁,信子二十一岁。 二十一岁,对一个女性来说,正是花一样的年华,对信子来说,只看外表,确然如此,二十一岁的信子,美丽成熟得叫人窒息,只是没有人知道,在信子灿烂如朝阳一样的笑容的后面,是一颗冰凉的、近乎死亡的心。 这一切,自然和她的遭遇有关。 信子的遭遇,一般来说,只发生在悲情小说之中,可是都实实在在,发生在她的身上。 信子来自北海道,她极可能有阿伊努人血统,阿伊努人,又称虾夷人,本来分布在本州诸岛,后来被逼迁到了北海道,再一直北迁,有一部分到了库页岛和千岛群岛。 这种历史上一个民族的迁徙,对信子的命运,起了决定性的作用。 最早,可能早到几百年之前,一个阿伊努女人,在库页岛或岛北的俄罗斯土地上,和一个白种俄国人有了性关系,因而怀孕,她生下的孩子,不论男女,就有了白种人的遗传因子。 这种遗传因子,并不一定立即在下一代发作,可以隐藏潜伏许多代,但是它一定在,不会消失。 阿伊努人和日本人,在北海道的通婚情形,十分普遍,又过了若干代,有白种遗传因子的人,已经是不折不扣的日本人了,可是因子仍然在。 有白种人遗传因子的,也不知道是信子的父亲还是母亲,总之,到了信子,这种潜伏隐藏了不知多少年的遗传因子,忽然发作了! 信子出生的时候,就传遍了整个村子,说是“生下了一团雪”——她的皮肤雪白,粉妆玉琢一样,眼大、鼻高,有着白种人的特征,可是又有东方人的细腻。 在她十岁那一年,她已开始发育,十二岁,已经亭亭玉立,不但美丽动人,大生的大眼睛双眼皮,而且身上还有一股异样的气味,说不出是香是臭,渔村中有出过洋的村民,说那是西洋女人才有的气味。 于是,信子成了渔村中所有男性追逐的日标,对一个身体成熟了,而实在还是一个小女孩的女性来说,这是最大的不幸。 第一次不幸,发生在一艘破渔船之中,五个青年人骗信子上了船,然后就在船上,轮流躏辱了她。 在信子十四岁那年,到东京为止,那两年之中,究竟被多少男人欺侮过,她根本就不清楚,她之所以下决心出走,是因为有一个晚上,她喝醉了酒的哥哥,居然也扑上了她的身子,口中还叫着说全村的男人都可以占有她,他为什么不能。 信子就是那样逃出来的! 她进入都市的第一站是札幌,一个十四岁而又美丽成熟的少女,有什么可做的? 当她瑟缩街头,又冻又饿的时候,一个恰好路过的酒吧女老板收留了她。 于是,她顺理成章地成了酒吧的陪酒女郎。 说起来十分悲惨,一般来说,女性在做了陪酒女郎之后,面对满身酒气的男人,不但风言风话,而且毛手毛脚,都不免会产生屈辱之感,感到自尊受了伤害。可是,当了陪酒女郎的信子,反倒觉得重拾了自尊! 自然,信子以她的美丽出众,和出奇的温柔——当顾客有点惴惴不安,用手按向她饱满挺耸的乳房时,他非但不责备客人,反倒会紧按住客人的手,因为在她的感觉上,那是男人最温文的动作了! 信子越来越美丽,她的存在,使那个收留了她的女老板,赚了大量的金钱。女老板很有良心,对信子十分好,当她准备退休时,就劝信子到东京去。 信子到了东京,情形比她当年到札幌的时候好多了——因为她已完全懂得如何使男人更迷恋她,虽然在她的心目中,男人只不过是雄性的动物,雄性的动物总有性冲动的时候,她就可以趁这个机会,取得金钱。 当恭二认识信子的时候,信子已经是一家十分具规模的酒吧女老板了。二十一岁的信子,成熟得如同一碰就会溢出汁的蜜桃,被推为全日本最美丽,最具风情的酒吧女老板,虽然,有好几个亿万富豪,和她维持着联系。当富豪有需要的时候,信子的温柔和美丽,是富豪们生活上最好的调剂。 恭二和信子在未曾相识之前,也都听说过对方的“大名”,相识是十分偶然的,并不是在信子的酒吧,而是在华丽的酒店大堂——恭二才从某一楼的豪华套房中下来,出电梯,匆匆穿过大厅,信子仰面而来,穿着传统的和服,两人巳交错而过了,可是露在和服之外的一段雪也似白的后颈,吸引了恭二的目光,使得他疾转过身去,想再多看一眼。 而就在他转过身去之际,信子也正疾转过身来,于是两人再度正面相对! 后来,恭二问信子:“我是被你雪一样白的后颈所吸引的,你被我哪一部位所收引?” 信子娇羞地垂下头,腻声道:“怎么说呢?我本来对男人已经完全失望了,男人对我来说,全是隐形的,我看出去,根本看不到男人。可是那天,我忽然看到有一个男人迎面走过来,为了弄清楚我是不是眼花了,所以才转过身来,再仔细看一看。” 恭二得到了这样的回答,把信子紧拥在怀中:“那是说,我整个人都吸引了你?” 信子贴偎着恭二:“是!”恭二又道:“我一见了你,就立即下定决心,要使你成为我的女人,而且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女人!” 恭二确然这样想。当他和信子一起疾转过身,两人正面相对时,两人之间的距离,不会超过两公尺。这样近距离的正面相对,对两个陌生人来说,应该是相当尴尬的一种场面。 可是不但是恭二,连信子也没有这种感觉。他们只是互相凝视着对方,恭二除了立即想要信子成为他唯一的女人之外,也立即猜到了信子的身份,知道她必然是日本国最美丽的酒吧女老板,信子。 信子的心,跳得剧烈无比,她再也想不到,自己还会在男人面前,感到心跳,因为她早就对男人死了心,尽管她在男人的面前千娇百媚,装成一副娇柔不胜,十分享受的样子,可是她对男人早已死了心,她有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是,她在任何男人的爱抚之下,都只会产生厌恶的感觉,以致她没有任何兴奋的分泌,她只是借助药用的滑润剂,才使得男人以为她真的热情洋溢! 可是这时候。她自然而然地凝视着恭二,不但心跳加剧,而且手心冒汗,她第一次有了因为异性而产生的那种异样的兴奋! 所以,她那时想,和恭二所想的一样:要成为这个男人的女人,要这个男人成为她生命之中,唯一的男人,有了这个男人,她,山崎信子,就可以像普通女人一样,享受男女之欢,而不是可怜的男人的性玩偶! 她的心跳,反映在她的双颊之上,现出了两嘲红晕,看来更是娇艳欲滴! 这样的一双俊男美女,在酒店的大堂中,这样互相凝望着,自然吸引了不少人的日光,而他们根本不在乎。 事后,他们根本不知道两人之间互相凝望了多久,直到一个穿着制服的司机,走近信子,在信子的身边,低声地说了一句话,信子才如梦乍醒。 那句话,那司机说得声音虽然极低,但是恭二还是听见了。司机说的是: “信子小姐,董事长在等你!” 信子的身子先是震动了一下,然后,立即转过身,向电梯口走去。在那一-间,恭二的心口,如同被尖锥刺了一下一样,全身都几乎抽搐起来。 他从那司机制服的徽章上,知道了那是一个著名的大财团,也知道信子来赴这个大财团董事长的约。就像前几天,他在另一家酒店,赴这个董事长夫人的约会一样——那是一个更年期、胖得像猪,全身混合着高贵香水和体臭,令人作呕的老妇人! 剧烈的痛楚令得恭二闭上了眼睛好一会,当他再睁开眼来时,信子已经不见了。 恭二知道,信子已经进入了升降机,到楼上的豪华套房去应大财团董事长的约会了! 这种约会,会发生一些什么事,恭二自然再熟悉也没有,他感到自己有点脚步踉跄,勉强走出了酒店的大门,那是一道旋转门,阳光十分刺目,他一个转身,又走进了旋转门,走回了酒店大堂。 井上恭二当时有这样的行动,他当时只是受下意识的驱使,并不明白是为了什么。 后来他分析,由于他一见信子,就有决心把信子当作唯一的女人,那么信子也就应该把他当作唯一的男人! 他和信子在互相对望的那段时间中,两人非但没有说话,而且没有发出过任何的声音。可是恭二却坚决地相信。两人已经通过眼神,而向对方传递了讯息!他接受到的,来自信子的讯息是,信子的心意是和他一样的! 既然信子和他的心意一致,那么,他应该是她生命中唯一的男人,她就不应该再去赴大财团董事长的约会! 所以,恭二回到酒店,准备问明了董事长的房间,叩门,向信子问罪——虽然他自己才从一个富有妇人的身上,尽了他的本份之后离开。但那有着显著的不同,那是在他遇到信子之前,而信子是在遇到了他之后! 刚才互相凝望之中,既然双方巳交换了发自心里深处的讯息,她就等于作为山盟海誓一样,不能违背! 恭二由于激动,脸涨得通红,当柜台后的职员,礼貌地告诉他,不能透露董事长住在哪一个房间,他正想与之理论之际,就听得身后,传来了一个轻柔动听之极的声音:“井上先生,我下楼来了!” 恭二一转身,就看到娇美的信子,站在他的身后,微仰着头,用甜媚的神情看他。在她乌黑浑圆的大眼睛之中,恰好映出恭二的俊脸上的那股焦切心痛的神情! 他们像是相识已久的情侣一样,互相挽着对方,一起走出了酒店。 所以,每当恭二说起他一见她,就下定决心,要她成为自己唯一的女人之际,信子也可十分自傲地昂起头:“我也是,一看到你,就知道你是我的男人,唯一的男人。所以,我打开了房间的门之后,就对董事长一鞠躬,对他说:对不起,我们的约会取消了,而且,以后再也不会有任何约会了!” 恭二自然相信这一点,因为信子一上一下,还不到五分钟! 恭二和信子,是真正的一见钟情。世上尽多一见钟情的男女,可是从来也没有他们两人那样的快捷,直接和坚决的,或许,这是由于他们过去的生活,使得他们早已看透了世情之故! 有过他们这种经历,都知道双方不必再浪费时间了,过去已经浪费得太多,要把浪费的补回来。所以,当天,他们先在恭二的住所,再在信子的住所,尽情享受着男女在一起所能享受的欢乐,足足有一个月之久,他们和外界几乎不作任何接触。 恭二并不积蓄金钱,他十分挥霍,后来,搬进了信子的住所,卖掉了他驾的名贵跑车,拒绝信子再买给他,他仍然到健身院去当教练——这一次是在男子部。几年以来,他拒绝了所有女性的诱惑。 信子也是一样,就断了过去的一切旧关系,仍然经营她的酒吧,但除了和客人礼貌的寒暄之外,甚至连一句笑话也没有。 开始的时候,在酒吧那种复杂的环境中,信子的改变,引起了顾客极度的不满,可是当信子和恭二的故事,传了开去之后,所有人毫无例外地受到了感动,大家都体谅信子的做法。 有好几个作家,都想把他们两人的经历作为题材,写成一本长篇文艺爱情巨着,相信一定动人非凡,连著名的大作家三岛由纪夫也是其中之一,他们都希望恭二和信子,向他们详述过去的一切,和发生那些事的时候,他们的感受是怎样的。 可是,这种要求,遭到了两人的拒绝,他们的回答是:“过去?过去的事,等于是死了的事,谁会把它发掘出来呢?真对不起了!” 好几个作家并没有得到任何数据,反倒成了酒吧的长客。恭二和信子的传奇,知道的人很多,可是他们自己都把自己当作是平凡的人,直到有一天,在一次酣畅淋漓的欢好之后,恭二忽然发表宣言似地,宣称他要做“没本钱的买卖”! 过去的生活,虽然可以在理论上当它已经死亡,但实际上,始终是一个巨大的阴影。所以信子一听到“没本钱的买卖”,就立刻十分敏感地想到,那是一种出卖肉体的行为。她和恭二,都曾做过这种勾当,所以信子在回答恭二的话时,又是伤感,又有着责备! 恭二却“呵呵”地笑了起来:“你想到哪里去了,当然不是这个意思!” 信子神情疑惑地望定了恭二,忽然吃惊地笑了起来,她饱满的胸脯颤动着,她望着一副充满了雄心壮志模样的恭二,失声道:“你不是想抢劫……当强盗吧!” 江湖上为非作歹之徒,往往把抢劫行为,称之为“没本钱的买卖”,或者“不用本钱的营生”,信子这时的吃惊,自然也不是没有理由。恭二身型健硕,身手又好,头脑又灵巧,正是黑社会想罗致的上级人才! 恭二笑得更大声:“当然也不是!” 信子的一双妙目注定了恭二,等待着他进一步的解释,可是恭二却不说下去,只是向她眨着眼。信子软绵绵的娇躯靠向恭二,使恭二感到了一阵灼热。她腻声道:“嗯,告诉我!” 恭二摇头:“不告诉你——”可是他在这样说了之后,忽然“啊”地一声:“说是没本钱的买卖,多少也要一点本钱,要恳请你支持,一有了收入,立时奉还……”信子趁机双手叉腰:“可以,不过,先找一个有关业务的详细报告来。” 恭二大叫一声,扑向信子,把信子压在他壮硕的身体之下——两人的打情骂俏,往往最后,都出现这样的情形。 二、公主的令牌 那次恭二宣布了之后,过了十天,恭二果然把一份“详细业务计划”,交给了信子,信子在酒吧打烊之后,和恭二一起回来,已经十分疲倦,可是她还是躺在浴缸之中,一面接受恭二手势熟练的按摩,一面把这份“计划书”看完了。看完了之后,她泪流满面,再加上热水浴的蒸汽,把她的俏脸,衬托得如同雨雾中的仙子一样! 她的心情激动之极,胸脯起伏着,搂住了恭二,连声道:“我太高兴了,太高兴了!我早就知道你有头脑,可是不知道你的头脑这样好,立即去进行,明天就去刊登,刊登在各大报章上!” 恭二看到信子如此赞赏自己的计划,也十分高兴,他有点不好意思:“广告费方面……要请你大力支持!” 信子“格格”娇笑着: “用什么来抵押?” 恭二搔着头,假装想不出来,信子已把一捧水,泼到了他的头上。 所谓“计划书”,其实就是一份广告。 广告的内容,是宣告“大世界集团”的正式成立,而征求任何有兴趣的人来参加经营,而不必拿出任何本钱来。 那是一项真正的没本钱买卖,听起来很神秘,说穿了一点也不稀奇,“大世界集团”的业务是拍卖,这是一家拍卖公司。 拍卖公司自然不是井上恭二所首创的,只不过他看出了那是一项没本钱的买卖——可不是吗?甲拿出货物来拍卖,乙花钱买了下来,而拍卖公司就抽取佣金。拍卖公司起的是媒介作用,既不必拿出货物来,也不必拿出金钱来,可是它就有了收获。 还有什么买卖比这个更好的? 令得信子感动得流泪的,自然不单是恭二提出了要成立一间拍卖公司。而是恭二的计划,是要成立一家十分有特色的拍卖公司,只卖十分名贵的古董或珍罕的珠宝。他在那份广告中,强调了这一点。 广告中有如下的句子:“你是否急需现金但是又不好意思公开出售你家传的珍宝?又害怕不能卖得好价钱?请把你拥有的财物交给我们,不但绝对保守秘密,而且可能得到超乎想象的高价。”广告中也有如下的一段:“许多许多事实说明,有许多人,拥有价值连城的古物而不自觉,请把贵宅之中,来历不明的对象,已有悠久历史的对象,或任何可能是古物的对象,都交给我们鉴定,完全免费……” “一旦确定有价值,就可以公开拍卖,你完全没有损失的可能,而大有机会获得意想不到的财富。” 广告中也有如下的词句:“请任何人来参加发掘宝物的行动,经阁下发掘出来的宝物,本集团在完成拍卖之后,都付以佣金,阁下甚至不必是物主,也可以有意外的收入,这是本集团提供的奇迹。” 总之,恭二的广告,令人十分明白,只要找得到宝物,就可以获得财富,而且,绝不会有任何冒损失的风险。 在广告注销之后,确然引起了一阵轰动。恭二和信子,其实都没有鉴别古物的能力,可是恭二却有无比的想象力,对于一些看上去像古物的东西,他会通过想象力,加一个故事上去,故事大都十分动人,他再广作宣传。利用两人的社会关系,完成了此桩十分轰动的拍卖。 例如北海道的一个农民,在家中找到了祖上留卜来的瓦坛,那坛子竟然是当年蒙古大军东征日本时留下来的,以极高的价钱卖了出去,等等。 这种和意外之财相结合的故事,十分引人注意,而且在流传之际,会自动渲染加大膨胀,变得人人乐听,也都想在自己的家中,或自己相识的人的家中,发掘出一些有价值的古物来。 也或许是由于恭二曾和许多有钱的女人打过交道的原故,他知道那些女人大都有十分精美的珠宝,也有急于用钱的时候,所以,“绝对保密可以把珠宝换得合理价钱”的服务,也大受欢迎。 “大世界集团”开业三年,恭二已打下了事业的基础。 时至今日,大世界集团已成为拍卖古物和珍宝的权威,恭二自己也对古物的鉴赏。有了高度的认识,他尤其精于古剑的识别,在他发掘古代名剑的过程之中,有许多曲折的故事。 他自己也藏了不少古代名剑,而去年,经由“大世界集团”拍卖出去的一枘日本古代名剑,在剧烈的竞投之下,竟达到了两百七十万美金的高价! 恭二早已了解到,在拍卖的过程中,有着非理性的成分在内。这种非理性的成分,是由人性中的强烈占有欲和竞争性所形成的。 所以,一件珍罕的物品,在拍卖之前,谁也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高价来,而且,也决不会叫人有“买贵了”的想法——能把物品用高价抢到手,那已经使人有极度的满足感了! 这是拍卖使人着迷之处,恭二把这一点,掌握得十分好。 时势对恭二有利的是,日本的经济迅速发展,财团一个一个冒出来,有钱的人也越来越多,大家就争相购买古物——因为一件两年前,以听来不可信的价格买进的古物,在两年后,往往能以三四倍的价格,再卖出去! 古物本身的价值,再加上它的升值的潜在价格,使得拍卖物品的价格,被抬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。 井上恭二的“没本钱买卖”,获得了空前的成功! 他早已进入了亿万富翁的行列——连带信子也是,信子不断扩充着她的酒吧业务,她知道,那也属于没本钱的买卖之一,她的志愿是在她四十岁那年,要有四十家具规模的酒吧,那一年,她三十六岁,所以还只有三十六家具规模的酒吧。 他们虽然都已进入中年,可是外貌看来,仍然是那么相衬,看了叫人赏心悦目之至的一对男女。他们过着少年时期做梦也想不到的舒适生活,很叫人感动的是,两人的感情,和他们刚开始同居的时候,一模一样——不,应该说,更加浓烈! “大世界集团”有上千雇员,包括在世界各地发掘古物的“探子”,和著名的古物鉴赏家、珠宝评估家、考古学家等等的专家。每年四季,四次的由“大世界集团”主持的拍卖,已不单是日本国一国的事,而是全世界瞩目的盛事! 年轻人和公主,就是这样认识恭二和信子的。 公主一直宣称自己是越南王朝的公主,她也说她虽然年轻,可是辈分相当高,比最后被逐出国土的保大皇帝,还要高上两辈。 公主也对自己公主的身份,十分重规。这一点,年轻人虽然和她的意见并不一致,但是却也不去扫她的兴,而且,也习惯称呼她为“公主”。只是在公主,有时候忽发奇想,要重建越南王朝时,他才会半劝半幽默地道:“公主多好,当女皇可无趣得很!” 公主也明知自己这种愿望不可能实现,当然也是说说就算,不会真正认真去实行的。 也正由于有这一层渊源,所以,当“大世界集团”冬季拍卖会之中,有一批越南王朝的遗物的时候,公主一看到了目录,就深深地收了一口气。她翻阅着印刷得极其精美的拍卖目录,不断发出赞叹声。而且不断声称:“我见过这些对象,我见过它们,它们是我家里的东西!” 年轻人当然知道公主实际上是没有可能见过那些物品的,她只不过是对那些本来属于越南王朝的物品,有着十分深厚的感情,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感觉。 所以,年轻人并不搭腔,只是缓缓转动手中的酒杯,仔细品尝着杯中的极品美酒。 忽然,公主发出了一下惊呼声,年轻人,向她看去,看到她盯着拍卖目录,双眼睁得极大,一眨也不眨,气息急促,在她莹白的俏脸之上,甚至有细小的汗珠,正在沁出来——这种情形,罕见之极! 在公主换上了来自幽灵星座,本来属于幽冥使者的身体之后,她不但逐步发现了这身体的许多异能,而且在气度上,也大有飘然出尘的“仙气”,像如今这样,七情六欲集于一身的神情,十分罕见,年轻人自然知道,她是看到了什么志在必得的物品了。 他咽下了一口美酒,不经意地问:“看中了什么?” 公主的喉间,甚至发出了“咯”地一声响,她指了指目录,年轻人站起身来,走到公主的后面,在公主的身后,俯身去看。 靠着公主柔软的身子,闻着自她发端散发出来的幽香,年轻人十分陶醉,以致他的视线,不是很清楚,一时之间,看不清公主所指的是什么,只是看起来,像是一根棍子而已。 年轻人又问:“哦,那是什么?” 公主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才回答:“令牌,公主的令牌,越南王朝公主的令牌!”她分成三个层次来回答年轻人的问题,由此可知她对这件物品的重视。 年轻人又“哦”地一声:“如果喜欢的话,可以把它买回来!” 公主低吁了一声:“喜欢?它根本是我的!我是越南王朝的公主,这是我的公主权杖,你看,它多么精美,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公主令牌!” 年轻人感到了公主的气息急促,知她想得到那令牌的急切愿望。 这时,他也看清了那令牌。 毫无疑问,那是一件美丽之极的宝物,通体都镶满了钝红的红宝石,在杖首的一颗,看来至少超过一百卡,而且整枝杖十分长,说明的长度是两点五公尺! 还有其余的说明是:全杖由象牙制成,一定是超级的巨象,才有那么大的象牙,全部镶嵌的红宝石的重量,刚好是一千卡。 年轻人并不注意它的拍卖底价,只是问了一句:“为什么这样长?越南公主的体高是多少?” 公主又吸了一口气:“这足属于我的,我一定要得到这根令牌!” 年轻人并不反对:“你一定可以得到它!” 公主忽然耽心起来:“这是拍卖品,要是有人和我竞争,那怎么办?” 年轻人笑:“争到底,公主令牌,当然是属于公主的!谁敢僭越,取他脑袋!” 公主出现少见的忧心,患得患失:“万一也有人要争到底呢?是不是先和日本拍卖公司联络一下?” 年轻人捧住了公主的脸,笑着说:“怎么一回事,你从来不是这样紧张的?” 公主闭上眼睛一会,才道:“我也不知道,只是感到这根令牌关系十分重大,非得到它不可?” 年轻人知道公主有许多“异能”,超特的感觉,是她的异能之一,所以,连他也紧张起来:“可有说明那是什么时代的东西?” 公主摇头:“没有,只是估计那是公元十五世纪时的物品,是公主的令牌。” 年轻人把身子俯得更低了一些,这样,他就压得公主更紧,他看着从几个角度拍摄的图片,道:“越南历史有李朝、陈朝、黎朝,这家拍卖行甚至没有考证出它是哪一朝的东西?” 公主沉声道:“有许多古物,是很难鉴证确实的!” 年轻人伸指在目录上轻叩了几下:“你不觉得,作为一枝令牌,两公尺半的长度,太长了些?” 公主有点不满:“令牌是一种权力的象征,可大可小,又不是一天到晚抓在手中的——想一个一定可以把它买到手的办法!” 年轻人取出了目录来,翻了一翻:“十分容易,这家拍卖公司指定在落锤之后,立即以瑞士银行的保证支付支票付款,我和银行联络一下,由银行方面,向拍卖公司表示,不论他人出价多少,我都加一成!” 公主喜上眉梢:“这是必得的好办法!”年轻人吸了一口气,他知道,如果有别人也通知拍卖公司这样做的话,那么,物品的价格,就会被抬到惊人的地步,可以变成超出底价许多倍。 自然,他也知道,通常在这样的情形下,拍卖公司会安排竞投的人,作一次面对面的竞投,让最有实力的一方,买得货品。 这根令牌的底价,是六百万英镑,年轻人估计,成交价可能高达三千万英镑——拍卖在东京举行,即使东京的房地产价格高居世界之首,这个价钱在东京,也可以买一幢十分象样的房屋了。 当然,古物是无价的,而且,那么大颗的极品红宝石,市场价格很高,拍卖公司把底价定得如此之低,自然是为了吸引更多的人去竞投——这也是拍卖公司的经营手法之一。年轻人和公主,这时正在巴黎勒斐德酒店的顶楼套房之中,他拿起电话,立即拨了瑞士银行的号码。 瑞士银行对客户的服务之佳,举世无双,二十四小时有专人接听电话,年轻人向接听电话的职员,提出了自己的要求,职员一口答应代办。 所谓“银行保证支付支票”,一般来说,印成淡金色,专由银行发给信誉超卓,又有大量存款的客户使用。客户使用这种支票,不论数额多少,银行保证支付,有如银行本票相同的保证。 那是实际上最高信誉的象征,自然拥有的人不是太多,年轻人和公主有一个联合户口,是保证支付的支票,所以可以透过银行方面去向拍卖公司提供保证,证明竞投人有足够的经济实力。 他们在讨论这件事的时候,已是夕阳西下时分,漫天红霞,酒店正对着凯旋门,景色怡人,年轻人放下了电话之后,电话钤又立即响起,是酒店方面来问:“预订的晚餐是不是可以开始了?” 年轻人向公主望去,公主点了点头。 他们在宽敞的阳台上晚餐,风拂上来,虽然有点凉,但是那比起室内令人闷窒的暖气来,舒服了不知道多少。公主根本不怕任何寒冷,她身上的黑纱,在风中轻飘着,时时令呷着上佳红酒的年轻人不由自主,发出自然而然的赞叹声来。 晚餐完毕,两人在阳台上轻拥着,欣赏着巴黎的夜景,电话又响起来,听到的是一个显然东方人口音在说法语:“我是日本大世界集团驻巴黎的代表,总公司方面才接到瑞士银行方面的通知,知道了阁下的意愿,我是不是能来晋见阁下,商量一些细节问题?”年轻人大是讶异,一面答应着,一面向公主道:“日本人的工作效率真高!”公主叹了一声:“这或许就是他们取得成功的原因。” 说话之后不久,门铃响起,门打开,一个全身礼服,身形高大,会叫人误会是体育明星的日本人,出现在门口,那日本人显然受过十分严格的礼仪训练,门一打开,他就准备鞠躬行礼。可是也就在门一打开的时候,他无可避免地看到了公主,也就毫无例外地为公主的美丽,像遭到了雷殛一样,僵在那里,不能再动。这种情形,年轻人司空见惯,也知道如何应付——他跨出了一步,站到了那日本人的前面,遮断了他的视线。 日本人这才如梦初醒,脸涨得通红,连连鞠躬,口中不住道歉。 年轻人也知道,一般来说,需要三分钟或更久,才能从失魂落魄的状态之中恢复过来,所以他不说什么,只是等着。可是大约只过了一分钟,那日本人已经恢复了正常,而且,这时公主已来到了年轻人的身边,和年轻人并肩而立,那日本人再次看到了公主之后,态度竟然已十分自然。单是这个表现,已令得年轻人对这个日本人大有好感! 那日本人这时,才正式行礼,同时替自己的行为解释:“尊夫人实在太美丽了,像是一道闪电,定然会使人震慑,请原谅我的失礼!” 年轻人气宇轩昂,和美丽的公主站在一起,一看就知道是天造地设的一对,所以那日本人不等介绍,就认定了他们的关系。 年轻人道:“谢谢你的称赞。” 公主也十分娇柔地笑: “被人形容为一道闪电,对我来说,这是第一次,谢谢你!” 那日本人走了进来,顺手关上门,取出名片来,双手奉上时道:“我叫井上恭二!”年轻人接过名片来,一下子就看到了名片上印的衔头:“大世界集团永远董事长”,他和公主交换了一个眼色,望向这个井上恭二。 恭二的神情有点不好意思:“真对不起,刚才我自称是集团的巴黎代表,是想来证实一下阁下是不是真有实力竞投,如今毫无疑问,所以才报上自己的真正身份,这是商业行为中的一种小狡狯,请原谅。”他说得如此之坦白,倒令年轻人十分欣赏,所以他只是笑了一下,请恭二坐下。井上恭二四十出头,他体型健壮,面目俊俏,行动潇洒,处处都十分惹人好感,当公主把一杯酒递给他的时候,他霍然起立,双手恭而敬之地接过酒杯,表示了十分崇敬的礼仪。 寒暄了几句之后,公主先问:“劳动井上先生来访,是不是有特别的地方?” 恭二道:“我有事在巴黎,在和东京总部联络之后,得知两位对这根令牌有兴趣,所以特地来察看一下,如果只是普通的顾客,自然只是一般的拜访,但是对两位来说,我却还有一项邀请!” 年轻人笑了起来:“我不以为你知道我们是其么人,何以如此认定我们特殊?” 恭二叹了一声:“年先生,气度!两位有非凡高贵的气度,叫人一看就知道两位不是普通人;这是学不来的,我由于出身寒微,一直在努力摹仿,可是总是学不像,那是与生俱来的。” 年轻人十分喜欢他说话的态度: “你如果不是自己说,谁也看不出你是什么出身!” 恭二相当感叹地喝了一口酒:“十分巧,这柄令牌,现正在法国,是我带来的。” 公主“啊”地一声:“可是法国也有人想拥有它?” 恭二侧了侧头:“拍卖的情形如何,未到拍卖,我实在不能透露,但是两位可以先去看一看这柄令牌,因为它的成交价,可能极为惊人,先看了实物,再下快走,自然好得多!” 年轻人和公主,对恭二的这样安排,相当满意,所以一起点头。 恭二又道:“有三位对越南的历史文物,十分有研究的专家,正在确定这柄令牌的详细数据,我们可以参与他们的研究——一般来说,学者在进行研究工作的时候,不喜欢有外人参与,但是——” 恭二才讲到这里,公主已一挥手,打断了他的话头。这不禁令恭二愕然,因为那是十分不礼貌的行为。可是公主接着讲出来的话,却更令恭二咋舌不已! 公主一打断了恭二的话,就道:“阮山羊博士是决不会不欢迎我参加的!” 恭二张大了口,望着公主,就是不知道如何应对才好。 因为他请到的三个专家之首,正是越南历史和古文物的世界权威阮山羊博士,另外两个,是阮山羊的学生。 好一会。恭二才道:“夫人认识阮博士?” 三、博士的错误鉴定 公主笑了起来:“老朋友了,也只有他,才配对这件如此出色的令牌进行鉴定,所以我一下子就猜到了是他。 他曾对我的族谱进行过考订,虽然不能十分确定,可是也认为我是越南王朝的公主。” 恭二更是惊讶得不知如何才好,站了起来,手足无措:“真料不到,唉,真对不起,我不知道晋见一位公主,该如何行礼!” 年轻人笑了起来:“随便好了——我们什么时候去见那三位专家?” 恭二一口喝了杯中的酒:“这就去!” 年轻人也没有想到,几个小时之前,才在目录上看到那柄令牌的图片,立刻就可以看到它的实物,公主显然也为这一点,而十分兴奋。 年轻人知道公主的兴奋,另有理由——她有着灵敏之极的感觉,能在一件物体上,感觉到他人不能感到的讯息,对研究一件不明物体,大有帮助! 三人一起离开酒店,这三个东方人,任何一个,都足以令人注目,何况是三个在一起,若不是他们迅速上车,只怕会发生骚动! 恭二坐在司机的旁边,年轻人和公主坐在后座,他们在车中谈论着阮山羊教授一些趣事,等到快到目的地时,年轻人才问了一句:“这些属于越南王朝的古物,你是通过什么途径得到的?” 这时,他们相识虽然不久,可是都谈得十分投机。尤其恭二说话十分坦率,很讨人喜欢,所以年轻人才不避顾忌,有此一问。 恭二听了之后,却迟疑了一阵,没有立刻回答,年轻人忙道:“如果和贵公司的业务秘密有关,可以根本算我没有问过!” 恭二笑了起来:“当然不是这个意思,是其中很有些曲折,我在考虑如何详细奉告——我们已经到目的地了,先下车再说!” 年轻人自然没有理由反对,车子停在一幢古老的洋房前,这种纯法国风格的洋房,单是外型,就令人觉得十分舒服。司机先下车,按门铃,一个穿制服的管家,打开门来,恭二、年轻人和公主走了进去。那管家只怕已有七十岁了,可是看到了公主,也不禁发了一阵呆,这才对恭二道:“博士在工作室,请三位直接去。” 楼下是一个大客厅和书房,餐厅、工作室在整个二楼,他们登上了楼梯,一进入工作室,首先映入眼睑的,便是那一柄“公主的令牌”——因为它实在太夺目了!它被放在一张工作桌之上,正有三个人在工作桌旁,对它进行研究,那三个人,自然是阮山羊博士和他的两个学生了。 可是,这时在工作桌之旁的,就算是三个科学怪人,也未能吸引进来的人的视线。可以断定,任何先进工作室的人,视线必然落在那枘“令牌”之上! 首先,是极大——早知道它长两点五公尺,可是那只是一个数字上的概念,真正看到了实物,才对两点五公尺这个尺码,有真正的认识,这几乎有两个人高,横放在桌上,看起来更长。 它微微弯曲,最粗的一端,比手臂还要粗。 基本上,是照着象牙原来的形状制成的(这是它为什么会呈微弯形的原因),而且,毫无疑问,那是原只的象牙。 这种超巨型的象牙,而又如此完整的,十分罕有,至少年轻人和公主,就没有见过比这个更大的象牙。 年轻人和公主一面盯着那“令牌”看,一面走近工作桌,相当强力的射灯,射在权杖上,令得镶在象牙上的红宝石,发出令人目眩的光。 红宝石镶在象牙的两端,中间并没有宝石,只是在象牙上刻着十分细的图案。那颗最大的红宝石,镶在粗的一端,旁边有许多颗较小的宝石围绕着。宝石的红艳,和象牙那久经年月的柔黄,出奇地相衬,赏心悦目之极。当他们三人一进入工作室之际,同时间发生的事十分多,只好一桩桩来记述。 首先自然是年轻人和公主盯着“令牌”,走近工作桌,在他们专注令牌的同时,阮山羊和他的两个学生的目光,却停留在公主的身上。 阮山羊博士已经六十开外,身型矮小,真的留着一簇已经花白的山羊胡子,外型看来,有点滑稽。那两个学生,都是法国人,三十上下年纪,并不特出,也不难看,当时,他们的神情,犹如梦游,显然他们无法相信,世上竟然会有公主那样的美女!等到年轻人和公主来到了工作桌之前,公主伸手,去抚摸那柄“令牌”之际,阮山羊才首先定过神来,他用嘶哑的声音叫:“美人儿,你是谁?” 阮山羊这句话一说出口,最惊讶的,自然莫过于恭二了!因为公主曾告诉他。她和阮山羊是老朋友,可是这时,阮山羊显然不知道她是谁,而且,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出色已极的美人! 当然,恭二并不知道公主的身体曾经有过转换——在这时候,也不会有人向他解释那又复杂又奇异的经过。 公主向阮山羊一笑,用越南话说:“你不认识我,可是一定记得我,我是奥丽卡公主!” 阮山羊一听,陡然震动了一下,这人的动作和言语,都相当夸张,他双手高举,叫嚷了起来:“天!奥丽卡!我不知道现代的整容术可以使人彻底变成第二个人!” 公主指着他:“我还是我,你不好好研究,小心我把你这蓬山羊胡子,遂根拔下来!” 阮山羊“啊”地一声,神情不胜感慨——公主那两句话,正是当年,他替公主查研族谱的时候,公主常常说来取笑他的。 他叹了一声:“果然是你,奥丽卡!” 然后,他摸着自己的胡子:“看,都发白了,岁月无情得很!” 直到这时。那两个法国人才一起叫了起来:“公主?你真是公主!” 阮山羊一翻眼:“她的身份,经过我详细的考订,哪里会假?” 两个法国人趁机大戏殷勤,向公主深深行礼。可能他们本来是想说些什么,可是一看到在公主身边的年轻人,大是自惭形秽,所以也就忍住了没有出声。 这时候,最难过的是恭二,一进入工作室,-那间同时发生的事,令得他想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,而有很多对话,他又听不懂——不单是听不懂越南话,同样的话,就算用日语来说,他也一样不懂,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。 就在他好不容易,有了一个说话的机会,年轻人已指着工作桌上的大象牙,叫了起来:“是谁把这东西鉴定为一柄令牌的?我真佩服他的想象力!” 这句话一出口,阮山羊的一张脸,立即涨得通红。年轻人知道自己当着和尚骂了一声贼秃,所以他向公主伸了伸舌头,作了一个鬼脸。 阮山羊涨红了脸,结结巴巴地解释: “井上先生只寄了图片给我,又没有说明它的大小,所以我根据经验,判断这是一柄令牌,属于一个有权柄的女性所有,多半是一位公主……” 恭二在这时,总算挤上了几句话: “那是我的疏忽!是我的疏忽,博士,我向你道歉,我会向所有顾客道歉,会在目录上更正!” 勇于道歉,倒是日本人的优点之一。而恭二也不失为一个十分精明的人,他这时提出了一个十分关键性的问题:“这……不太可能是令牌,那么,这是什么?” 博士微昂着头,山羊胡子高翘,他没有答案。他的两个学生,当然不会有答案。年轻人向公主望去——在看了目录上注明的尺寸之后,年轻人曾怀疑,有那么大的令牌吗?可是公主却加以肯定。 这时,公主也皱着眉,看到了实物之后,她也感到,作为令牌,那实在是太大了一些。 她并不立时回答年轻人用眼色所提出来的问题,而是伸出双手,把那根大象牙捧了起来,用一般人持令牌的方式,把大象牙持在手中。 年轻人看了,哈哈大笑起来,因为大象牙十分大,公主捧着它,看起来十分有趣。公主自己也尴尬地笑,因为大象牙十分沉重,如果真有一位公主,以它来作令牌的话,捧上五分钟,那位公主必然支持不住! 阮山羊也暗笑:“这显然不是令牌,可是……那是什么呢?我始终认为这是一件饰物!” 恭二摇头:“如果是饰物,她一定是巨人的饰物!” 阮山羊绷紧了脸,不出声。 年轻人道:“为什么它不能是单纯的,一根镶了宝石的象牙?很多巨型的象牙,都被放在架子上,作为宫廷巨厦的摆饰!” 有一个短暂时间的沉默,显然大家都在考虑年轻人的推测。这时候,公主已把大象牙轻轻地放回工作桌上,可是她双手,仍然在大象牙上,轻柔地抚摸着,从最粗的一端,一直摸到另一端。 当她在这样做的时候,虽然只有年轻人一个人,才知道她是在凭她的异能,尽量在捕捉留在大象牙上的讯息。 可是由于她的神情十分庄肃,其余的人,也至少可以知道她这时,正全神贯注地在做一件十分重要的事。所以不约而同,大家都一声不出。 公主从一端到另一端,抚摸了三遍,最后,她的掌心又按住了那颗最大的红宝石一会。闪过了一丝极其疑惑的神情——也只有年轻人知道,公主是遇上了一个无可解释的大谜团。 然后,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——所有的人,也随着她吁了一口气。 公主用极低的声音,喃喃说了一句:“这么美丽的古物,井上先生,你能说说它的来源吗?” 恭二挺挺胸,总算轮到他可以说话了,他大声道:“可以,最简单的说法是:来自越南!” 公主微笑:“最复杂的说法呢?” 在这期间,年轻人曾轻捏了公主一下——询问她刚才获得了一些什么讯息。公主则瞟了年轻人一眼——表示她心绪很乱,没有什么收获,可是也有信得讨论之处,等一会再说。 他俩在不知不觉之间有了沟通,旁人无法得知,那是他们两人心灵几乎已可互通的结果。 恭二来回走了几步,四面看了一下,看来他是想找一张舒服一点的椅子坐下来。可是工作室之中,只有普通的椅子,他只好委曲一下。 他坐了下来,双手交叉放在胸前,像是在什么重大的会议上,作正式的发言。 他道:“一个在香港的越南人,找到了本集团在香港的代表,出示了一些古越南的文物——” 他说到这里,向阮山羊望了一眼:“我们于是请这方面的权威,阮山羊博士来鉴定这批古文物价值。” 阮山羊十分肯定地道: “这批文物,一共十七件,最古的是一件汉王璧,估计是越南成为中国藩属的时候,汉朝的皇帝所赐。” 恭二接了上去:“由于这批古文物有相当的价值,所以,那越南人的另一番话,引起了我们代表的重视,打了报告给我。” 恭二说到这里,十分洋洋自得:“我们集团,搜集各种宝物的触须,遍及全世界,哪里有未被发掘出来的宝物,令得它们重新出现在人们的面前,是本集团的任务,所以我一接到报告——” 他的声调,越来越是高吭,当他发现自己的神态,太像是在全体职员大会上作出报告时。他红着脸,停了片刻,才又道:“入行以来,我有天然的……对各种古文物的敏感,知道在什么样的情形之下,会有一大批珍贵的古文物被发掘出来!” 年轻人维持礼貌的轻叹了一下,因为恭二在叙述之中,加进了太多他的意见,令得叙述变得冗长。 恭二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,加快了速度:“于是,我就下令约见这个越南人,怎知这个越南人是一个非法入境者,也就是说,是偷渡者,由于他带有一定数量的黄金,香港又是一个十分自由的地方,只要有钱,行动又小心些,也不怕会被人发觉,可是他却没有离开香港到日本来见我的可能,考虑了一下,就和信子,一起去了香港一趟,去见那个叫黎文祥的越南人!” 这是年轻人和公主第一次听到“信子”这个名字。恭二不等他们发问,就道:“信子是内人,她开了许多间酒吧,平时难得离开东京——” 年轻人在这时候,又发出了一下咳嗽声,恭二再泛起了红脸——他本来不是那么容易红脸的,可是他和年轻人、公主、博士相处,多少有点自卑感,所以才容易动不动就脸红。 虽然是这样,他仍然要作进一步的解释:“我们两人的感情十分好,所以一提到她,忍不住说话-嗦了一些,请别见怪!” 这一解释,年轻人非但不见怪,而且十分高兴,因为他和公主,就是感情极好的一对,而今有同道中人,自然引以为喜,所以他一面自然而然,握住了公主的手,一面道:“那太好了,什么时候,请介绍尊夫人认识!” 恭二见年轻人说得真挚,也大是兴奋,后来他和信子,对年轻人和公主,毫不讳言地说出了他们的过去。年轻人和公主也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,告诉了对方,四人成为很要好的朋友。 恭二和信子到了香港,气派相当大,大世界集团在世界各大城市都有办事处,近十年来,香港更是走私或公开的中国古文物的集散地,大世界集团在香港的办事处,规模也十分大,欢迎董事长夫妇的仪式,自然也十分隆重。 而第二天,恭二和信子就在临海的酒店套房之中,接见了那个越南人黎文祥。 办事处的代表带着越南人黎文祥走进套房的外间时,恭二打量着那越南人,心中啧啧称奇。在他的想象之中,越南人总有一副难民相,可是眼前这个黎文祥,却是西服皇然,穿金戴银,十分华丽。 但是装饰却已掩遮不了他原来的生活,他皮肤又黑又粗,看来过去的日子,一定不是养尊处优,但是他却有相当的气派,绝对没有瑟缩的寒酸相。 恭二打量了他一会,确不定他以前是干什么的,寒暄了几句之后,恭二就开门见山:“上次阁下提供的一些物品,我们的估价,还是低了些。好在是拍卖,不是收购,估价的高低,对阁下并无影响,阁下对拍卖的成交,还满意吗?” 越南人黎文祥十分满足:“满意之极了,我也想不到会有那么好的拍卖成绩!” 恭二向办事处代表望了一眼——日本人的等级观念相当重,在董事长的面前,代表不敢坐,一直是十分恭敬地站着,董事长向他一眼望去,他立即躬身答道:“十七件物品,拍卖所得,扣除佣金之后,物主所得,是四百八十七万美元!” 恭二“哦”地一声,心想怪不得这越南人连白天也戴着一只镶满钻石的手表,原来自越南弄出来的东西,帮他换来了不算小的一笔财富。 恭二这时,自然不免有点看不起黎文祥——他自己虽然出身十分差,但是多年来在第一流大城市生活,自然养成了一定的品味。而且,他也不相信黎文祥手中的那些物品,是循正当途径到手的,所以他一想到的时候,自然而然想起那是他从越南“弄出来”的,只怕其中有若干非法成分,至少他连人带物,进入香港,就都是非法的! 恭二又问:“听说阁下能提供更多的……古文物?” 黎文祥欠了欠身,变换了一下坐姿,神情相当为难,迟疑了一下,才道:“应该说,我知道有一批……古文物放置的地点!” 恭二其实早在代表的报告中知道这一点了,可是他还是作了一个表示讶异的神情:“阁下的意思是,要我们到这个地方,去把那批古文物带来?” 黎文祥点了点头: “是。” 恭二自开业以来,未曾有过这样的经历,所以他认为对方的提议,相当荒谬,他的话,自然也表示了他的不满:“对不起,我们只进行拍卖活动,公司业务并不包括走私以及一切非法活动!” 料不到黎文祥却冷笑了一声:“老实说,如果所有的古文物,都要有正式的出口文件才能进行拍卖的话,世界上所有拍卖行都要吃西北风了!” 恭二针锋相对:“不过,一向是,走私文物的是一批人,拍卖文物的,是另一批人。” 黎文祥吸了一口气,双手交叉着:“真是可惜,我们知的那一批宝物,价值必然百倍于我随身携带出来的那些,其实,你们派人进去,并不需要担待太大的风险,一切我都打点好了,那边有我过去的部下驻扎着,行事不会有阻碍,只是我自己实在不便再露面而已!” 恭二听出了黎文祥的话,约略地透露了他的身份,所以追问了一句:“阁下……曾是军人?” 黎文祥听了,陡然挺了挺身子,现出了他早期是军人的特色来,他张开了口,可是没有说什么,只是点了点头,接着伸手在脸上,抹了一下。 恭二听说另有一批古文物,价值可能是四百万美元的百倍以上,他也不禁怦然心动。可是这批物品在越南,要他的组织把这批物品偷运出来,别说他的集团之中,并没有这方面的人才,就算有,以他现在的身份地位,何必直接参与这种非法的勾当? 所以,他一面摇头,一面提议:“你既然有部下在那里,何不就请他们中可靠的人代劳?就算放弃了军职,只要有钱,哪里不能生活?阁下自己,就是一个例子!” 黎文祥瞪了恭二一眼,冷笑了一声:“其中的困难,你不知道,你不愿意进行就算了,我会另外再想办法!” 他说着,站了起来,神情十分不满,恭二也料不到会面会这样不欢而散,他也站了起来,就在那一-间,黎文祥忽然改变了态度,自袋中取出了一个纸包来,一打开,恭二立时眼前一亮,纸包之中的,是一枚质地好到极点,通透晶莹,几乎全体碧绿的翠玉镯子! 这种质地极佳的翠玉镯子,特别令恭二全身如同触电一样的原因是,自从他事业有成以来,就一直想买一只这样的镯子送给信子的缘故。 他常握着信子的手说:“你的肤色那样白,配碧绿的翠玉镯子,最好看了!” 可是上好的极品翠玉镯子,并不是有钱就可以买得到的东西,可遇而不可求,以“大世界集团”董事长的身份,经手的珍宝,不知多少,可是也一直只有几个强差人意的,像这时黎文祥手中所拿的那一只,一看就知道至少有几百年历史的旧玉,这种玉,早已开拣完了,除了在古文物中去找之外,根本不可能有新的! 这令得恭二心跳加剧,他不知道黎文祥忽然取出了这样的一只镯子来,是什么意思,他有点口舌发干,可是却自然而然,叫了一声:“信子?” 他知道信子希望有一只这样的玉镯,所以就自然而然叫信子出来看,等到他想到,信子出来一看,必然露出喜欢的神色,就不好讲价钱,已经迟了,信子应声而出,一眼就看到了那只还在黎文祥手中的翠玉镯子,她陡然呆了一呆,失声道:“好美丽的镯子!”恭二的声音仍然有点干涩:“这是内人信子!” 黎文祥十分客气地行了礼,转向恭二,把手中的镯子,递向恭二。 四、一批价值连城的宝物 恭二仍然完全不知道黎文祥这样做的目的何在,但是那么出色的一只翠玉镯子,一沾到了他的手,就使他有一种异样的感觉,他自然而然,接了过来,一上手,就知道那并非凡品。信子也凑了过来看,恭二把它放在信子的手中,信子当时现出了一副爱不释手的神情来。恭二吸了一口气,望向黎文祥:“阁下的意思是——” 黎文祥道:“据阁下的眼光,这只极品翠玉手镯的价值是多少?” 恭二还没有回答,信子已不由自主,叫了出来:“是全美的呀!”恭二心中叹了一声,知道在这里的情形下,只好任由黎文祥开价了。所以他的回答十分实际:“我会把拍卖底价订在二百万美元,但是拍卖的结果,可能是一千万,我不想它被拍卖,五百万美元,我们可以成交!” 黎文祥直到这时,才现出了他真正的狡狯面目,他摇头:“不,这独一无二,稀世难求的翠玉镯子不出卖,只当作一种酬劳来支付。” 恭二一时之间,还没有弄明白他的意思——也许是那镯子实在太美丽了,而且,又是他一直想得到的东西,所以令得他的思绪有点紊乱,一时丧失了本身的精明,他只是大声反问:“什么?” 黎文祥却并不回答恭二的反问,只是自顾自向正在缓缓转动着镯子的信子道:“这是万中无一的稀世珍品,夫人自然是有眼光的!” 信子听了,自然而然地点着头。这时,翠玉的光华流转,翠绿色的光辉,令得人目为之眩,气为之窒,神为之夺,信子不由自主,连呼吸也急促了起来。 黎文祥又道:“我问过一些有资格的人,他们都说,有一对翠玉镯子,正在英国的一家著名的拍卖公司之中,准备拍卖,也算是精品了,可是和夫人手上的这一只相比,那就——” 下面的一句话,是黎文祥、恭二和信子三人,一起叫出来的:“相去太远了!” 恭二和信子会在这时,同时叫出这样的话来,自然是他们都见过黎文祥所提的那一对翠玉镯子之故。 那一对,也可以算是极品了,至少,是近二十年来公开拍卖中所见品质最佳的一对。由于东方人对翠玉有特殊的爱好,所以英国的拍卖公司,曾把它们郑而重之,运到东方来展示。也曾试图谋求和日本最大的拍卖公司,大世界集团合作。恭二拒绝了合作,但当他看到了那对镯子之后,曾和信子商量过。 恭二说:“我们把它买下来吧,你皮肤白,正好配这样的翠玉!”当时,这对手镯的拍卖底价,已订为二百万美元,可是信子在听了丈夫的建议之后,居然还现出了失望的神情来: “啊,不会有机会遇到再好的了?” 恭二明白信子的意思,或许是为了弥补心理上的某种缺憾,她希望有一件最好的,无可比拟的翠玉首饰。 所以她立时道:“当然应该还有更好的,把它们还给英国人吧!” 有过这样的一段经历,所以黎文祥一提到了在英国拍卖公司中的那一对翠玉镯子,他们立刻就知道是哪一对,自然知道,那和此际手中的一只,相去太远了! 恭二在叫出了一声之后,勉力镇定了一下,又问:“你刚才说什么?它不卖?只当作一种酬劳来支付?” 黎文祥仍然不回答,只是道:“它就在那批珍宝之中,估计已超过一千年,甚至更久的历史。在古代,人们崇尚白玉,翠玉并不受珍视。翠玉的价值,直到两三百年前开始,才逐渐被人肯定——” 黎文祥说到这里,恭二不禁咕哝了一句:“你对玉件倒很在行。” 黎文祥只是笑了一下,自顾自继续着:“可能是由于这件翠玉的质地实在太好了,所以才被雕成了玉镯——但即使是这样,在当时也未必受重视,所以在整批宝物之中,并没有流传出来。像这样质地的翠玉,是大自然的杰作,被发现的机会极微,那是真正的世间罕品!” 信子在黎文祥说话的时候,几乎是一直屏住了气息的,并不是由于黎文祥的话动听,而是她一直被翠玉的美丽所吸引。 恭二显得焦躁而不耐烦。他看得出,信子若是得不到那只翠玉镯子,那么,她一生的心理上缺憾,就再也无法得到满足了。 所以,他再次大声问:“请直接告诉我,要如何,才能得到它!” 当恭二在阮山羊博士的工作室中,详细叙述经过的时候,由于他所说的相当吸引人,所以大家都用心听着,听到这时,那两个法国助手,先沉不住气,叫了起来:“天!你究竟得到了它没有?” 恭二深深吸了一口气,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。阮山羊怒视了他两个助手一眼:“别再问这种蠢问题,由井上先生慢慢说下去!西方人就是这样,什么事,就只想到用最简单的方法,得到答案!” 这时,在场的,除了那两个法国人之外,全是东方人,所以博士的叱责,令那两个法国人感到相当尴尬,红着脸,不敢再出声。恭二这才继续说他和黎文祥打交道的情形——他的目的,是要说那支镶满了红宝石的大象牙的来历,可是他从头说起,不知道甚么时候。才能说到正题。 本来,年轻人也想催促一下,可是博士刚才有了那样的指责,年轻人也不好意思太性急了! 直到恭二一再问,黎文祥才道: “它被当作一项行动的报酬,很简单,谁能替我把留在越南的那一批宝物弄出来,它就是酬劳!” 黎文祥这句话一出口,酒店的客厅之中,是一个相当长时间的沉寂。 信子有好几次欲语又止,可是始终未曾出声。恭二一听了之后,就握住了信子的手,手心在沁着汗。香港代表呆若木鸡,一动也不敢动,更不敢出声——他事后对人说:“真怕董事长把任务派给我。唉,我是一个没有大志的小人物,受不了那样巨大的刺激。” 足足有三分钟之久,恭二才用十分坚定的声音道:“我去!” 黎文祥是一切全在他意料之中一样,立即道:“井上先生能亲自出马,那实在太好了,我知道,一定可以成功的,一定可以的!” 恭二却绝不那么乐观,因为这时,他对那批宝物,以及如何得到它们,再把它们偷运出来,究竟要经历多少凶险,一无所知!所以,他满脸都是汗珠,可是他要为信子得到这只镯子的决心,却战胜了一切,所以,他又提高了声音,再叫了一遍:“我去!” 恭二在这时,不但表现了他非凡的勇气,而且,更表示了他对信子的爱情,十分真挚,所以,当时信子就激动地拥住了恭二,在恭二的耳际,也用十分坚决的声音道:“要是有危险,我绝不会议你去!” 在一旁的黎文祥笑了起来:“别像是生离死别一样,只要安排得好,根本没有什么危险!” 恭二和信子一起望向黎文祥,黎文祥道:“日本经济发达,贸易遍世界,如果能提供相当优惠的条件,和越南进行贸易,一定受到欢迎。”恭二和信子,已相信黎文祥是一个十分足智多谋的人物,所以也用心听着。 黎文祥继续说他的“安排”:“井上先生可以率领一个贸易代表团到越南去,第一次,第二次,都不要在贸易行为之外有任何行动,到了第三次或第四次,在运出来的货物之中,某一个货柜箱之中,多了一些别的物事,会有什么危险?” 老实说,井上恭二也曾有过不止一次偷运古文物的经验,有几次甚至相当大批,所以他知道,照黎文祥的安排,确然没有什么风险。 他吸了一口气,镇定了下来,问:“那批宝物,在什么所在?” 黎文祥笑了一下:“当你决定行动的那一次,我会把详细的情形告诉你!” 黎文祥这样说,已令得恭二十分不满意,而黎文祥的行动,更令得恭二生气——他竟然一伸手,自信子的手中,把那只翠玉镯子拿了回去! 信子的神情,立时茫然若失,恭二忙安慰她:“不要紧,迟早是我们的!”他又对黎文祥道:“我要花很多人力物力准备,你这就把镯子收回去,是不是太不公平了?能先由内人保管吗?” 想不到这一抗议,居然立时生效,黎文祥略想了一想,就答应了:“好!” 他当真把镯子又递了给信子,信子如获至宝,把镯子紧捂在心口上。恭二看了这种情形,心中不禁暗叹了一声:“黎文祥真懂得人的心理——这镯子在信子的手中越久,信子就越会想拥有它!” 事后,恭二始终有点不惯,他问黎文祥:“你怎会知道我和内人,一直想得到一只极品的翠玉首饰?就拿这镯子来作引诱?” 黎文祥的回答,出乎恭二的意料之外,他十分惊讶恭二有此一问:“我根本不知道你们想要极品翠玉,只是我知道,任何对珍宝有认识的人,都会一眼看到它,就爱上它,会用一切手段得到它!” 恭二只好苦笑,因为那是事实。至于黎文祥何以他肯放弃,恭二当时,想到了还没有问,黎文祥已自己说了出来。黎文祥在恭二决定亲自出马之后,拍着他的眉头,道:“你刚才提供了五百万美元的价钱,我相信我要是坚持,你肯出到一千万美元,或更高!”恭二点头,表示同意。黎文祥的脸,在黝黑之中,透出了红晕,那表示他心中的兴奋。他道:“我宁愿放弃它,可知那一批宝藏的价值之高。请相信我,那是价值难以估计的一批宝藏,运出来后,当然交由贵集团拍卖,井上先生,你不但得到玉镯,而且,也可以在拍卖之中,得到你意想不到的巨额佣金!” 恭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:“祝我们合作愉快!” 那时,恭二在想,那批宝物,完全由他的掌握运出来,要是他立心吞没,黎文祥不知有什么方法,证明自己是物主? 后来,恭二自然知道黎文祥是有方法的,他也很欣庆没有要黎文祥使用这个方法。 那次会面之后,恭二就以十分惊人的效率,进行安排。果然,十分顺利,他输入越南急需的物资,又把越南积压了没人要的物资运出来,两次如是的交易之后,他已被越南政府的官员,当作是“最好的日本朋友”,高级官员频频约见。 恭二决定在第三次交易之中行事。 于是,他和黎文祥,有了第二次会晤。黎文祥对于恭二进行的一切,十分了解,一见面就祝贺恭二,有了一个十分良好的开始。他笑嘻嘻地道:“和你有过接触的官员,从上至下,都对你有极其良好的印象,那使你行事方便,这次任务,一定十拿九稳!” 恭二心照不宣地笑:“略使手段,使事情进行顺利,那是必要的。” 黎文祥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之后,才又推出了他的安排:“这一次,你提出要采购北部山区的出产,他们一定十分欢迎,你再要求,你亲自去采购,要求一个大型卡车队,归你使用,这个要求,绝不过份,他们一定不会拒绝,你由河内出发,走西北第五号公路,在进入山区之前,我安排好的人,就会和你联络!” 黎文祥讲了这些话之后,竟然没有再进一步说明的意思。恭二不禁大是不满,追问道:“和我联络的是什么人!目的地何在?这些我都应该知道,而且,我至少应该有一幅行进路线的地图!” 黎文祥大剌剌地道:“都不必了,一切我自有安排!” 恭二大是恼火,怒道:“这算是什么?我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?什么都被你瞒在鼓里?”黎文祥道:“别忘了你可以得到的酬劳!” 恭二也犯了牛脾气,因为他也看出,如果不是依靠他的力量,黎文祥的那一大批宝物,绝不能顺利偷运出来。所以他当时就一拍桌子:“不行!不把来龙去脉说明白了,我宁愿不去!” 这一下,倒也大出黎文祥的意料之外,他呆了半晌,又团团打了几个转,才叹了一声:“地点,我实在不能说给你听,老实说,最后一天路程,安排的是,你和接你的人单独行动,离开车队,驾着一辆车去接运宝物,那一天,你还要-上眼,以免你知道准确的地点!” 恭二骇然:“在越南北部的崇山峻岭之中,我人生地不熟,哪里有本领认得准确的地点了。这……-眼……就不必了吧?” 黎文祥摊着手:“这一点,我不能决定,且看到时和你联络的那人的意思。既然你坚持要多知道一些,那么我可以告诉你,我安排和你联络的那个人,是印支半岛上最传奇的一个人物,你可能没有听过他的名字,但是他真正神通广大之极,他的名字是青龙。” 恭二当时,听到了“青龙”这个名字,对他来说,一点意义也没有,因为他确然未曾听说过中南半岛上有这样的一号人物,自然不知他有什么来头。 可是,在巴黎阮山羊博士的工作室之中,恭二叙述经过时,一说出了“青龙”这个名字来。年轻人和公主,不约而同,一起发出了“啊”地一下低吁声,那名字,对他们来说,有特殊的意义。 他们是属于冒险生活群中的成员,对于世界各地的传奇人物,自然都有相当充分的数据,他们没有见过青龙其人,可是却从多方面,听说过这个神秘人物的一些事,尤其公主和越南的关系,使他更注意这个活动在中南半岛上的传奇人物的故事。 很难下一个断语,说青龙是一个什么类型的人物,总之他神通广大,神出鬼没,参与各种各样不可思议的事,另一个传奇人物,原振侠医生,曾和青龙在中南半岛有十分怪异的经历。年轻人和原振侠医生交情深厚,听他说起过。 所以,年轻人和公主,一听到“青龙”这个名字,就有了反应。同时,他们也想到,那个越南人黎文祥的身份,一定也十分不简单,因为他竟然可以安排青龙这种非同小可的人物,进入他的活动范围之内! 当下,黎文祥对恭二道:“你一定不会后悔认识青龙这样的精-人物……。” 黎文祥道:“如果你真的对他一无所知,我提议你尽可能去搜集一下他的数据!” 黎文祥始终不肯再透露什么,恭二也真的向各方面十分认真地去打听青龙这个人。可是他却得不到什么数据,因为青龙的活动范围不出中南半岛,不是真对冒险生活有了解的人,不会知道他的大名。恭二在他的越南朋友那方面打听到的,也只是一鳞半爪,而且他都认为十分夸张,例如说青龙一个人,就可以对付一个师的军队。又例如说青龙已死过一次,所以不会再死,因为人只能死一次,等等。 当时他虽然不信,可是由于他的行动,始终有着不可测的凶险成分在内,所以这种夸张的说法,也可以令得他安心一点。所以,他按计划出发。 一切都很顺利,和恭二打交道的官员,都得了恭二不少好处。恭二其志不在做生意,所以出手十分阔绰,花钱如同流水一般,常言道“有钱可使鬼推磨”,所以没有打不通的关节。 由十二辆卡车组成的车队,向西北山区出发,公路十分不平整,有许多不知是炮弹坑还是炸弹坑,都是不过匆匆用泥石填平,根本没有重整过。 到了第三天晚上,他们宿在一个镇子上,当地政府让出了被认为最好的屋子给恭二,恭二倒志不在此,他只是心焦,为何和他联络的青龙,还未曾出现? 当天晚上,在接受了当地官员的款待之后,他推辞了两个腿长腰细,眼大发长的越南姑娘为他自动提供的“按摩服务”,一进入他准备的房间,就看到一个人,蹲在一张椅子之上。那人正持着一根长长的竹烟杆,在大口吸着烟,烟草的气味十分浓烈,呛得恭二立即咳嗽起来。那人约莫三十上下,脸部轮廓明朗,双眼十分有神,恭二走进来,他连头也不拾,只是自顾自吸烟。恭二一面咳,一面想问他是什么人,可是那人自有一股慑人的气势,令得恭二一时之间,不敢开口。 等到恭二咳停了,那人才抬起头来,冷冷地道:“我叫青龙,军长和你说明白丁?你的一切行动,都要由我来决定!” 一听得对方一开口就这样说,恭二又是吃惊,又是讶异。 青龙的话,十分霸道,本来令他很不满,可是青龙又提到了“军长”,恭二的脑筋灵活,立即想到,那一定就是黎文祥! 恭二一直想,黎文祥的身份,可能是一个军官,但也没有想到他会是一个军长,那自然是将军了! 恭二决定不表示什么,务求完成任务,所以他点了点头,表示同意。 青龙又道:“很简单,明天,会经过一个岔路口,我就在这之前,驾驶一辆卡车,你在我的车上,我们离开车队,然后,在我们取得了货物之后,回程时,再和满载山货的车队会合,货物的包装,和山货一样,至于如何装船,那就不是我的事了。” 恭二连忙道:“这我都安排好了,只是我忽然离开了三天,如何和车队的官员交待呢?” 青龙一翻眼:“根本上不必交待,没有人会提起这件事来,你也可以完全当没有发生过!” 恭二很喜欢青龙的爽直,他打开一只箱子,道:“我带有极好的威士忌,你可要来一点?” 青龙十分高兴地笑了起来——那种每瓶都有酒厂董事长亲笔签名的日本威士忌,确然十分清冽,青龙感到十分满意,当他喝了大半瓶之后,才又开始吸烟,然后道:“你的报酬是什么?” 恭二久历江湖所养成的好结交朋友的性格,给了他很大的帮助——不说慌,直话直说。 所以,恭二就实在告诉了青龙,想不到青龙大是感动: “你竟然为了妻子的爱好,而肯这样涉险,这样爱妻子的男人,真……不多见了!” 恭二十分自豪:“那是因为内子实在十分值得爱的缘故!” 青龙呆了一会,十分出神,显然正在缅怀一段往事。恭二十分识趣,也没有问他在想什么。 等到一瓶酒喝完。恭二又取出了一瓶来,青龙才道:“我肯出力,是为了那一大批宝物,不但价值连城,而且,还是人类文明的结晶之故,不想任由它们埋没在穷山恶水之中!” 恭二十分意外:“你见过这批宝物?” 青龙点了点头:“军长所属的一个工兵团,在一条旱季干涸了的河状中挖掘石块,在河岸上建筑工事时,在大约五公尺深的河床下,挖到了一间石室,炸开了石室,是一只十分巨大的石槽,那一批宝物,就在石槽之中,不知道是何年何日,什么人埋在那里的!” 恭二大是惊讶:“现在还在那里?” 青龙道:“自然,怎敢把它们随便在人前露眼?你该知道人性有多么贪婪!” 五、神通广大的军长 恭二心中惊疑莫名,他也不敢问那一团工兵怎么样了,其它知情的人怎么样了,想来,这一切,作为他们的上司,黎文祥一定早已有安排了。 恭二暗暗吞了一口口水,青龙拍了拍他的眉头:“你这人很好,不多问。” 恭二苦笑了一下,心想我何尝不想问?他只是小心地道:“上次……黎文祥交给敝公司拍卖的……那几件,就是在这一批宝物中的?” 青龙道:“是,那是估计最不值钱的一批,自然,那翠玉镯子是例外;那镯子,真是稀世奇珍,可是——” 青龙说话,一直相当直率,可是这时,他话才说到一半,就突然停了口,而且,现出了十分的迟疑的神情。 看他的这种情形,像是他并不是不想说,而是他的心中,对要说的话,根本还是十分疑惑,不知道应该如何说才好,所以才出现了欲语又止的神情。 恭二在这时候,自然更是疑惑之至,但是他正如青龙所说,有“不多问”的好处,所以他非但不问,而且还装出并未留意的神态来。 青龙在迟疑了一阵之后,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,又喝了一大口酒,才道: “我们到达目的地之后,行动要十分迅速,起出了东西,立刻就走,你没有机会仔细看那批宝物,所以我现在对你详细说一下那批宝物的情形。” 恭二听得这样说,不禁吃了一惊,失声道:“如果是这样,宝物的件数是多少?如果少了,那由谁来负责?我岂不是有最大的吞没的嫌疑?” 青龙笑了起来:“你以为军长长随便相信人的?他把事情交给你来办,自然对你有足够的信任!” 恭二感到相当自傲,这时,他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,试探着问了一句:“黎文祥,是一个军长?” 青龙呆了一呆,像是对“黎文祥”这个名字,十分陌生,但随即笑了起来:“当然是,他自十二岁起就开始战斗,身经百战,是极其骁勇的悍将,由他指挥的几场战役,是可以写在人类的战争史上的!” 恭二口唇掀动了一下,又想问一些问题,可是又感到问得太多了不好,所以忍住了没有问。 青龙却在这时,伸手在恭二的眉头上拍了一下: “你可是想知道,何以他肯放弃那么高的军职?” 恭二连连点头,表示他确然想知道这一点。 青龙却又不立即回答,他双手抱膝,抬头向天,过了好一会,才长叹一声:“当然是为了那批宝物,他发现了那批宝物之后,虽然知道它们的价值,但是还不敢肯定,于是他就找了我去看,当我告诉他,这批宝物如果能够运出去,不知可以变成多少金钱的时候,他就已经有了决定。金钱的诱惑力毕竟太大了!” 恭二吸了一口气:“他的选择完全正确,不稳定的权力,和自己可以完全掌握运用的金钱相比较,自然是金钱重要得多了!” 青龙又沉默了片刻,恭二也不知道这个神秘的传奇人物在想些什么。 此际看起来,他们是有很多的心事。 青龙又停了片刻,才又道:“我于是建议他先携带一些小件的东西,出去试一试,他照我的话行事,以后的事情,你也知道了……” 恭二用力一挥手:“我不明白,那批宝物的体积,应该不小,他怎能够不被别人知道?” 青龙笑了起来:“别人自然是知道的,可是所有知道的人,都是军长的部下,军长又答应了给每一个人特别的好处,自然人人都守口如瓶了!” 恭二深深吸了一口气: “宝物之中,有十分大件的?” 青龙又沉默了一会,像是在记忆之中,搜寻那批宝物,而他又现出迟疑的神情,语调也变得十分缓慢:“我相信……在这批宝物之中,可以……引出更多的宝物来,更进一步的发现,一定是人类历史上,最轰动的古文物发现,惊天动地,就算把中国的秦始皇墓全发掘了出来,只怕也不会有那样的轰动!” 恭二当时,并不知道青龙这样说是什么意思,只觉得青龙说得认真之极。他是一个拍卖商,自然希望宝物越多越好。 青龙扬起手中的竹烟杆,敲了两下,把烟灰敲了出来,又道:“你应该特别注意……那件大象牙!” 那时,恭二也不知道青龙口中的“大象牙”是什么样的一件东西。 “大象牙”自然就是现时放在工作桌上的那支,曾被阮山羊考古博士认为是一柄属于公主的令牌——关于这一点,恭二有他的解释:“由于青龙曾特别提起过这大象牙,所以我一看到了它,就立即拍照,第一时间交给阮博士,可是太匆忙了,以致忘了注明它的尺寸,这才使博士误解了的!” 阮山羊对自己判断这“大象牙”是“公主的令牌”这一点,显然耿耿于怀,恭二的话,令得他发出了一下闷哼声,样子很不自在。 公主在这时问了一句:“青龙说,这……大象牙和另一宗宝藏有关?” 恭二回答得十分小心:“他曾这样暗示过,可是他却说不上具体的情形来。” 年轻人有点奇怪:“你竟然没有要他进一步说明?” 恭二叹了一声:“连他自己也不能肯定,我问了又有什么用?” 年轻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,他们知道,青龙不是等闲人物,他那样说,一定有理由,或许他当时还没有把事情完全弄清楚。 可是,又是什么,会使青龙有那样的联想呢? 比发掘整个秦始皇墓更轰动,更惊天动地!难想象人类历史上还有那么巨大的宝藏在,难道是传说中的所罗门王宝藏? 年轻人和公主想到这里,自然兴趣大增。阮山羊却道:“后来,一切都很顺利?” 恭二点了点头。 后来,事情进行得确然很顺利。 第二天,恭二就离开了车队,果然完全没有人留意他。他和青龙,驾着一辆卡车,在崎岖的山路之中,日夜前进,大多数时间,都由青龙驾驶。 黎文祥曾说过他可能要在最后的一段路程-上眼睛,可是一直到达目的地之前,青龙并没有提出这一点,恭二自然也不会去提醒他。 恭二注意到,青龙对他的印象十分好,原因是为了他为了妻子的爱好,所以冒这一次险。后来,他又凭这段经历,赢得了年轻人和公主的友谊。所以后来他提起来,就十分自豪,也不无感叹:“或许是由于深爱妻子的男人太少了,所以像我这样的男人,竟然变成难能可贵,令人尊敬了!这可真是想不到的收获!” 第二天的行动,虽然十分顺利,但是对他来说,还是一次终身难忘的经历。 卡车在崎岖的山路中行进,越来越是荒凉,但就算是人烟不见的地区,也可以在路旁,看到十分庞大的军事设施,和军队设立的关卡。 恭二不知道青龙在卡车上放了什么标志,这辆卡车逢关过关,没有受到丝毫的阻碍。恭二知道在落后闭塞的社会之中,特权有着意想不到的作用,所以他也并不以为怪,若是早已打通了关节,别说是一辆卡车,就算是一百辆,也一样可以变为隐形的! 到了第二天天亮之后,卡车沿着一条干涸的山溪前进,那山溪十分宽阔,并不是很深,可是气派十分大,溪底全是老大的鹅卵石,为数亿万,那不知是多少万年受溪水冲刷而形成的。 这时,由于是旱季,所以溪底乍一看,根本没有水,要仔细看,才可以看到在最深处的一些石缝之中,有水光闪耀,有一些涓涓细流在流淌着。 这种奇诡的景色,恭二以前没有见过,所以看得十分有兴趣,青龙向前面的山影指了一指:“别看现在那么平静,一下大雨,山洪冲下来的时候,整个山溪,简直是死亡的象征,我们现在行车之处,也是滚滚洪水,没有道路可以通向出去!” 恭二感叹:“大自然的安排,太奇妙了!” 车子一直向前驶,山溪的形势越来越险峻,有几处,在洪水奔腾而下之际,一定是十分宏伟的瀑布,经过几个盘旋之后,卡车渐渐驶高,然后,又盘旋而下,于是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山谷,山溪穿过那个山谷,在山谷的一半,有着显然是营房的设施。 青龙沉声道: “到了——井上先生,请你最好什么也不要问,就当什么也看不到!” 恭二点了点头,当卡车驶进山谷之后,就有一辆中型吉普驶了过来,车上的两个军官向驾车的青龙挥了挥手,引导青龙向前驶去,一直驶到了山溪的一段。 那一段山溪的底部,和其它地方,有显著的不同——底部的鹅卵石,有相当大一片面积,约有十平方公尺。全被移开,现出一个盖着油布的坑,已有两架起重机在那个坑的旁边。 接下来发生的事,完全像是无声电影一样——或者说,是一种特殊效果的电影!只有机器操作的声音,没有人的声音。 所有的人,都像是哑吧一样。车一停下,青龙向恭二作了一个手势,令他留在车上,他下了车,和那两个军官,打着手势。 就在这时,约有一连士兵,自营房之中,快步跑了出来,一刻就开始操作,先把那块油布掀开,现出河底的一个坑来,在坑中,有一只十分大的石箱在。起重机立刻操作,石箱上早就有十分结实的铁环,一架起重机,就把石箱吊了起来。 而另一架驶近来的起重机,驶近卡车,把卡车后的一只标准货柜货箱,吊了起来,放在溪边。从溪底吊起来的石箱,比货柜要小,所以要放进货柜去,并不是难事。 那些士兵,竟像是久经训练一样,石箱一放了进去,士兵就用棉花、席絮、软胶粒等等物品,垫塞着余下来的空间,好固定石箱在货柜中的位置。 然后,关上货柜箱,青龙封好了货柜——他在这样做的时候,向恭工作了一个手势。恭二知道他是在说:只要封条上的暗记没有损坏,石箱中的宝物,也就不会失去,恭二必需负责使暗记不被破坏。在这一切过程之中,恭二始终十分紧张,他在考虑:这一箱“货物”一定十分沉重,在报关的时候,应该报称是什么货品呢? 可是他随即有了主意,不是他自己想出来,而是不知是军长还是青龙的安排,他看到士兵又搬了许多用干草扎着的石磨或石臼来,也一起装进了货柜箱之中,那是此区出产,十分古老的石制器具! 这种石制器具,在先进的日本,自然不会有多少实用价值,但是作为装饰品,价值还真不低! 一切竟安排得如此妥善,这令得恭二多少有点感动,感到自己一定要尽一切努力把这批宝物,运到日本去,在拍卖市场上大放异彩! 等到货柜移上了卡车,又有士兵来给卡车注燃料。恭二本来还有点疑惑,货柜十分沉重,普通的卡车,难以盛载着它在崎岖的山路上行驶。 可是等到卡车一开动,恭二就知道这个耽心十分多余,卡车是青龙驾来的,显然曾经过改装,使它有强大的马力,可以执行这项任务。 在回程中,青龙才告诉恭二,石箱的石板并不厚,可是十分坚固,箱中的宝物,或大或小,每一件,军长都拍了照,编了号。当初石箱被发现,打开来之后不久,青龙就看到了箱中的情形,每一件宝物,都用丝棉小心包裹着,虽然被藏在河底,可是那石室滴水不漏,所以连丝棉也像是新的一样。 青龙特别叮嘱两件事:“到了日本之后,开启,清点宝物时,军长会到场,你必需聘请绝对可靠的人来做这件事——宁愿多花些时间,也不可胡乱请人!” 恭二连声答道:“是!是!每一件都是稀世奇珍,我一定会小心。” 青龙嘱咐的第二件事是:“那只大象牙……军长在问我要什么酬劳的时候,我曾想提出要那只大象牙,可是我自认对它的认识还不够,所以放它到外面世界去,让全世界的专家研究一下,看看它究竟是什么。我有一个概念,可是实在太匪夷所思了,而且所得的数据极少,不能作准。如果在拍卖中,有人买下了它,请在我询问的时候告诉我买主是谁!” 恭二有点为难:“很多时候,买家不肯透露身份——” 青龙微笑: “就是为了恐怕会有这种情形,不然,我还会来问你吗?” 恭二十分惶恐,忙道:“是!我一定把买家是谁,调查得清清楚楚!” 这时,事情确然顺利,等到又来到那个岔路口,卡车队已在等候。青龙的车子,进了卡车队,一直到港口,根本没有人多问一句,甚至也没有人向这多出来的卡车多看一眼。 恭二有点踌躇的是:他不准备把这批宝物走私运进日本,而准备报关。因为他知道,这批宝物,必然会公开拍卖,如果走私进口,到时来源如何说明? 可是报关的话,在出口地没有相应的出口证明,就是一个大麻烦。 可是就是这个难题,也迎刃而解,出口时,一大叠出口证明早已准备好,那一货柜的物品,都用十分模糊的名词,例如“旧镶石象牙一枚”、“估计是古旧的金属器皿若干”、“可能是仿制的皇冠一顶”之类——出口的时候,自然连检查也没有,在进口需要报关的时候,可以作弹性度极大的解释,将来进行拍卖,卖出的价格再高,也是一切都合法的! 想起那只翠玉镯子,想起即将可以获得的大量佣金,恭二简直心花怒放,而且,他也知道。黎文祥能作出那么妥善的安排,他虽已离职,可是影响力之大,也匪夷所思,他是一个大人物,不是普通人! 所以,恭二和黎文祥在再次见面时,恭二的态度,就恭敬了很多。 他们这次见面,是在日本,一个属于大世界集团的货仓之中,几乎是恭二才一押送那只货柜进入仓库,才一卸下来,黎文祥就出现了。 黎文祥的突然出现,令得恭二大吃一惊。但是他已经知道了黎文祥的身份,也领教过了他的神通广大,所以虽然吃惊,也知道以他的能力,要安排一场偷渡,简单之至。反倒是他对自己的行动,掌握得如此正确,这令得恭二有点寒意。 黎文祥和恭二说了几句客气话,又验看了青龙加在货柜上的暗记,就十分高兴地道:“恭喜尊夫人,那举世无双的翠玉镯子是她的了!” 恭二吁了一口气:“我急于想见内人,既然你已经验过了暗记,何不由你来主持开箱?” 黎文祥摇了摇头:“我怕箱子一打开,我无法控制开箱工人的情绪!” 恭二吃了一惊:“如果是这样,那……怎样办?我也不一定有把握可以控制!” 黎文祥指着恭二:“找高级职员来,最可靠的,答应分大量花红给他们,要他们在工作的时候,尽量维持情绪正常,严守秘密——除了尊夫人之外,我不要再有别的女性参与其事!” 黎文祥说一声,恭二答应一声,直到这时,恭二才相信他真是下惯命令的将军! 开箱子取宝物的过程,也十分顺利,虽然参加的人全是十分有资格的人士,可是宝物实在太诱人了,每一件宝物,从箱中取出来的时间,仍然不免有小小的骚动。 在阮山羊的工作室中,恭二说到这里,年轻人不禁皱了皱眉,指着那份目录:虽然精品极多,可是你也说得太夸张了!” 恭二深深吸了一口气:“整箱的宝物被取出来之后。黎文祥对照过,一件不少,我们进行分类,一共分成了十类,也决定第一次,把看来是最差的一类拿出来拍卖,所以目录上所载的,只是十分之一,而且是差的十分之一。必须这样!如果一次推出,只怕拍卖市场,没有那样的承接力……” 这一番话,听得所有人屏住了气息,作声不得。单是这本目录所载的,拍卖所得,只怕已用“亿万元”来做单位了,可是那只不过是十分之一! 公主最先打破沉默:“我不信,这大象牙难道也属于较差的一类?” 恭二的回答是:“那是例外,因为青龙曾说,这大象牙十分独特,它本身已经非同小可,可是它的真正价值,无可估计。” 年轻人和公主又互望了一眼,他们相信恭二在叙述之中,并没有隐瞒之处,可是青龙对恭二所说的话,又十分模糊,根本不能算是线索。如果说青龙是凭直觉而感到这一点的,也说不过去,论直觉之强烈,还有谁能比得上公主? 公主应该有更进一步的直觉才是! 可是当他们互望的时候,公主却缓缓摇了摇头,表示她并没有在接触这大象牙的过程中,接收到什么特别的讯息。恭二结束了他的叙述,阮山羊十分不满。 “原来你给我看的图片,只是十分之一;你要知道,数据越多,考证的结论,就越是正确!” 一番话,说得恭二打躬作揖: “真对不起,可是那不能怪我,我毕竟不是物主,物主的意见,我必须遵从,那是军长的意见!” 阮山羊似是一副悻然的神情,敲着桌子:“看起来,这批宝物,是越南王朝某一个帝皇,基于不知什么原因埋在河底的,没有进一步的数据,没有什么可以考证的了!” 恭二苦笑:“博士,无论如何请你对这……大象牙作出一点评介,因为……青龙曾嘱咐过我,想得到多一点有关它的数据!” 对于阮山羊的那种虚张声势,摆出一副学术权威的架子,而实际上又说不出什么道理来的态度,年轻人相当反感。所以,他十分不客气地打了一个“哈哈”:“博士的初步鉴定,不是说那是一位公主的令牌吗?” 博士立时对年轻人怒目相向,可是年轻人假装看不懂,继续他的嘲笑:“如果这是令牌,那么这位公主,必然来自巨人国,或是来自外星的巨人,她的身高,至少要超过十公尺!” 公主低声叫唤了年轻人一声,博士已十分恼怒:“这大象牙,甚至不是越南的文物,我可以肯定这一点!它不属于越南的文物,也就是说,它不在我的研究范围之内,你取回去吧!” 恭二搓着手,十分为难,年轻人趁机道:“博士既然不愿意进一步研究它,我看公主来接手,比较合适一点,她有异能,能够在物体中感应到别人感觉不到的讯息!” 恭二看来十分同意,但是碍于博士的面子,不好意思点头。博士赶忙下台:“试试特异的能力也好,是有一种理论,说通过异能的感应,可以了解古代文物的真正来龙去脉,你把这象牙拿回去吧!” 恭二忙道:“还有许多越南的文物,还要依靠博士的大力!” 阮山羊大剌剌地一摆手,算是答应。 六、讯号来源在东京 到阮山羊工作室来,会得到这样的结果,倒大大出乎年轻人和公主的意料之外。 博士显然有点老羞成怒,挥着手,去逼着恭二把大象牙弄走,闹得恭二手忙脚乱,不知如何才好。 那两个法国助手,找来了箱子,把大象牙放了进去,又找来了一辆推车,放好了箱子,推着离开了博士的屋子。 到了外面,恭二立刻向公主行礼:“那就要拜托公主的异能了!” 年轻人笑:“就像你们夫妇看到了那翠玉镯子之后的情形一样,我们非得到这大象牙不可,请你安排和那位军长会面一次,取消这大象牙的拍卖,我们不会让他吃亏!” 年轻人顿了一顿:“甚至可以和你一样,替他做一件事,作为得到这大象牙的代价!” 恭二笑了笑:“两位说笑了!我一定尽力!” 年轻人和公主把箱子放进车厢,由于相当大,要由公主把着箱子,箱子的一半,还露在车厢之外。等到到了酒店的时候,酒店的员工自然赶紧过来代劳,可是公主却拒绝了他们的好意。 于是,在这家豪华的大酒店的大堂之中,就出现了一幕奇景:一位高贵美丽之极的女士,自己捧着一个大箱子进入电梯,后面跟着好几个神情惶恐的酒店员工! 进了房间,公主径自捧着箱子,进入了里面,跟着进来的年轻人,知道公主会集中精神,用她的异能,去感觉那大象牙所能给她的讯息。 年轻人和恭二各自喝着酒,恭二在喝了一杯酒之后,放下酒杯:“你能很快到日本来?我会安排你和黎文祥会面,他还在日本。”年轻人抬起头来,想了一想:“五天之后,地点是——” 恭二大是高兴:“请到舍下来,内人信子一定十分高兴认识两位。” 恭二说得十分真诚,喜悦之情,掩饰不住,这也令得年轻人十分感动,两个人在紧紧握了握手之后,恭二留下了他在东京住所的地址,一再鞠躬,告辞离去。 年轻人看了看地址,那是东京豪华宅邸集中的一区,以恭二如今的财力而论,自然可以在这一区拥有一幢有日本传统庭院的豪奢住宅的了!年轻人握着酒杯,慢慢走进了里间,他看到公主盘膝而坐。 大象牙则横放在公主的腿上,她的双手,正十分缓慢温柔地在抚摸着它。公主的动作是如此的优美,所以令得年轻人看了,心中竟升起了妒嫉那支大象牙的感觉。 年轻人并没有出声,也没有任何行动去打扰公主,只是坐在一旁,欣赏着公主的美态。而公主则似乎超然物外,完全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,只是集中力量在对付那大象牙上! 年轻人感到疲倦时,就闭目养神,运用中国传统气功的方式,运转真气——他虽然没有公主那样的异能,但是自幼所受的武术和气功的训练,他的体质,也与常人大不相同。要不然,由于公主遭到了不幸之后,他在阿尔卑斯山上自暴自弃期间,早已捱不过去了。 在凌晨三时左右,年轻人睁开眼,看到公主的坐姿不变,那沉重的大象牙,也仍然横放在她的腿上,可是她的身子,却已向上升起了半公尺左右,完全悬空! 年轻人自然知道,公主并不是在故意卖弄,那完全是她的异能,在精神的高度集中之下的一种自然反应——年轻人知道,有这种异能的,世界上颇有人在,至少在印度,就有三位以上的静坐大师,会在静坐之际,身子向上升起来,处于悬空状态! 由于身子悬空,公主身上的黑纱,飘垂向下,令得她看来更是出尘,而且她一动不动,连长长的睫毛,也处于静态。可是她又是活生生的人,这样的美态,看得人心旷神怡!一直到天色大明,公主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,睁开眼来,年轻人半秒钟也不耽搁,就过去吻她的额。公主的神情十分迷惘,只是缓缓摇了摇头,身子下沉,然后移开了大象牙,慢慢站了起来。一看到公主这样的神情,年轻人知道公主并非一无所获,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获得的讯息是什么!年轻人也没有问,因为他知道,公主如果肯定地获得了什么,一定会第一时间就告诉他的。公主站了起来之后,伸了一个懒腰,推开了落地门,走到阳台上,把她自己,完全沐浴在早晨的阳光之中,这才双手拢着长发。转过身来:“真奇怪,我不知怎么形容才好——大象牙明明就在我的身上,可是我却感到,有十分微弱的讯号,来自极遥远,微弱或完全无法捕捉,可是确又存在!” 年轻人用心听着,“能感到讯号”的这种异能,只有身受者,才有确实的感觉。由于这种感觉,根本超逾了人类的行为,所以,人类的语言,也很难十分精确地将之表达出来。 年轻人这时,就不是百分之百知道公主所说的那种感觉,只是可以理解而已! 他勉强笑一下:“听来,好象不是很合理?” 公主无可奈何:“可是情形虽然如此,或许是我的感觉不正确,今晚再试一试!” 年轻人告诉公主: “我约了恭二,五天之后,在东京约见黎文祥!” 公主一挥手笑着说:“黎文祥自然不是他的真名字,当我们和他见面的时候,如果还不知道他的真名字,好象说不过去!” 年轻人也笑:“那太简单了,委托冯瑞的计算机公司先查一查,就可以知道了,嗯,应该查现代军人部分?” 年轻人说做就做,拿起电话来——冯瑞的计算机数据公司,接受各种数据查询,各位一定不陌生了。 冯瑞在电话中,声音愉快之极,答应立刻进行。两小时之后,冯瑞就有了答案,他的声音有点紧张:“你们要查的那位将军,自去年起,离奇失踪,列为最高机密。这位将军是一个神秘传奇人物,势力之大,难以估计,他的名字是……” 接下来,数据报出了这位将军的一生简历,年轻人和公主也不禁听得呆了半晌,明白了何以恭二的一切,都进行得那么顺利的原因。公主的第一个反应是:“看来,他的目的,不像是……贪图大量金钱那么简单!” 年轻人深深吸了一口气,他知道公主这样说,十分有理。因为根据数据看来,黎文祥(那是假名,但为了方便,就用这个名字招呼他)在越南军方,有着极大的势力。虽然,随者战争的结束,在越南,军人的地位,已经不如烽火连天的战争岁月,但是他还是没有理由为了大量金钱而“失踪”的。 因为像他那样地位的特权人物,一切的需求,都应有尽有,金钱对这样高地位的特权人物而言,作用也不是很大,对这种人物来说,权力才是一切! 唯一可以支持他“失踪”的理由的是,由于内部的权力斗争,他颇有处于劣势之势——但就算是这样,他想拥有大量金钱的目的,也和别人不一样,并不是想得到物质上的享受,而是想借此得到更大的,更稳固的权力! 从恭二此行的顺利程度来看,黎文祥显然还十分有力地控制着他的旧部,而他的旧部也对他依然效忠! 要不然,一个已然“失踪”了的将军,怎会还有那么大的力量? 事情显然十分复杂,会演变到什么程度,当真有点难以想象——可能是一个国家的分裂,加上长时期的战争。也有可能,再度引起外国力量的介入,而在人类的战争史上,增添新的一页! 这一切,在一看到一本拍卖目录上有“公主的令牌”这一项时,是无论如何想不到的! 一时之间,公主和年轻人尽管见多识广,经历丰富,也由于事情可能大到难以想象的程度,而面面相觑,因为他们虽然无法预料卷入了这个漩涡之后,会有什么样的可怕结果! 互望了片刻,公主才低声道:“我不想放弃这支大象牙,我和青龙一样,有一点预感,这大象牙……十分不简单……像是一座浮在海面上的冰山,看到的是十分之一,还有九成隐藏的秘密!” 年轻人忙道:“我也没说要放弃,我的意思是,不管黎文祥有什么样的野心,我们都不必参与其事,我们的目的,只想得到这支大象牙!” 公主的一双妙目,注定了年轻人:“你忘记了?你曾对恭二说,可以采取恭二的方式,得到大象牙!” 年轻人苦笑:“推辞和接受的权利,还是由我们自己掌握的!” 公主沉默了片刻,才道:“你估计他要大量的金钱,要来什么用?” 年轻人很不愿意触及这个问题,可是他还是道:“我猜他正在进行积极的活动,发动一场政变,他要使自己成为越南的最高统治者!” 公主缓缓吸了一口气:“弄得不好,又是分裂和长期的战争!” 年轻人摊了摊手,神情无可奈何:“越南这个国家,这半个世纪来,未曾停过战争,或许,和平的生活,根本不适合他们,所以才有这样的危机存在……” 公主欲语又止,又摇了摇头:“既然我是越南的公主,可是——” 年轻人骇然:“你这个公主,不知是古代哪一代传下来的,不必参加现代的权力争夺了吧!” 公主笑了起来:“当然不会了,对权力,我还看不透吗?别忘了我有过什么样的经历!” 年轻人也笑,挽住了公主的手,两人莫逆于心,心意相通,所以他们同时道:“见到黎文祥的时候,还是装着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好了。” 年轻人想了一想:“如果他的身份那么特出,他未必肯见我们!” 公主却充满了自信,作了一个不同意年轻人意见的表情。年轻人也未曾料到,想进一步了解黎文祥的背景,竟然有了那样惊人的结果。 当晚,自午夜开始,一直到天亮,公主仍然集中精神,想在大象牙中得到讯息,可是仍然和上一晚一样。公主坚持再试一晚,可是一样没有结果。 公主感到十分困惑,在飞赴东京的途中,她一直秀眉紧蹙,要年轻人不住用手指,去轻抚她的眉心,好令得她展颜。 公主十分抱歉地握住了年轻人的手:“我并不是不高兴,而只是有一个关键,我想不通,这个关键一定十分简单,可是我想不通!” 年轻人无助地望着公主,公主喃喃地道:“为什么讯号会来自那么遥远的地方呢?” 年轻人打趣地说了一句:“会不会这大象牙的灵魂在遥远处呢?” 年轻人这样说,显然是开玩笑,可是公主听了,却怔了一下,若有所思,年轻人忙道:“别走火入魔!” 公主微笑:“还是抓不到中心,想不通……” 年轻人连公主要想通什么都不知道,自然无法再和她讨论下去。 到东京,年轻人和公主先住进酒店,离约会日子,还有一天。 公主通过他的“联络网”去了解恭二这个人。在她得到了报告之后。她道:“我们的主人,好象有一个时期,生活不是很如意!”年轻人笑:“你不是要求每一个人都有贵族血统才和他来往吧!” 公主现出了一个娇嗔的神情,怪他故意歪曲她的意思,然后,她又取出了那只大象牙来,当她的双手,一碰到那大象牙之后,她突然有一个十分讶异的神情——令得看到了她这个神情的年轻人,本来已半转过身去,这时又转回身来。 公主也向年轻人望来,神情仍然讶异:“感觉上,讯号仍然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,可是已强烈得多,这种情形说明……说明在巴黎的时候,讯号的来源远,到了东京,讯号的来源近!” 年轻人仍然无法表示他的意见。公主停了片刻,才又道:“这证明……和大象牙有关的讯号来源,是在东方——我们飞行了上万公里,现在,离讯号的来源近得多!” 年轻人这才吸了一口气:“太奇妙了,照这样说,这倒有点像无线电波追踪仪,可以追踪到讯号来源的精确地点,是不是?” 公主道:“可以作这样的假设——” 她的神情,随即变得迷惘之至:“可是……何以讯号不由大象牙本身发出来呢?” 年轻人摊了摊手,公主迟疑了片刻:“或许你说的有道理,发出讯号的,是这大象牙的灵魂!” 年轻人苦笑:“我只是随便说着玩的,不知道你从哪一个角度去了解?” 公主又想了一会,显然她需要把她自己所想到的,组织起来:“我假设这大象牙中,有一点东西,十分重要的,重要如同灵魂,被弄走了!”年轻人“啊”地一声:“你接受的讯号,由这被弄走的部分所发出来!”公主点头:“那东西,在东方,所以我们到了东京,我接收到的讯号就强烈!” 公主的这句话出口之后,两人互望着,然后异口同声叫:“黎文祥!” 他们两人的想法一致:如果这大象牙本来有什么十分重要的部分。被取走的话,那是,最有可能取走的人,就是黎文祥! 而且,黎文祥在日本,这更符合公主在巴黎时感到讯号微弱,而到了东京,就有不同感受的这一现象! 他们立即又产生了新的问题:被取走的部分是什么? 看起来,整支大象牙十分完整,镶嵌着的红宝石,也一颗不少——如果要找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,自然是那颗最大的红宝石,可是红宝石仍然在,大象牙上,也没有别的凹痕,那么,被取走的部分是什么呢? 他们都迅速地转着念头,几乎是在同时,他们都伸手,向大象牙最粗的一端,指了一指,他们也立即知道对方想到了同一点! 大象牙,最粗的一部分,毫无例外是空心的。象牙雕刻技师,在作整支象牙的雕刻工艺时,会在最粗的一端,另外用一块象牙封住空心的口子,这支大象牙也不例外,封口的象牙块密不见缝,手工十分精细。 但是那里,至少有三十公分到五十公分的中空部分,是可以肯定的,年轻人伸指叩了叩,发出的声音,就和实心部分不一样。 也就是说,在空心部分,总可以利用来放置重要的东西,如果这个假设成立,那么,同样是假设之中(被取走的重要部分),自然原来是放在那个空间之中的! 公主吸了一口气,打开了一只小皮包,其中有许多精巧的工具,她先取出了一枚鉴别珍宝用的放大镜来,十分小心地检查着象牙块的封口。 过了一会,她道:“看不到有被撬开来过的痕迹,但是我也可以做到毫无痕迹!” 公主的意思再明白也没有,她要把封口的象牙块打开来看看! 年轻人迟疑了一下,并没有立即同意,因为那支大象牙,现在并不属于他们,名义上,是恭二拍卖公司的物品,物主是黎文祥。 公主抿了抿嘴——这个动作,任何女人表现出来,都不会好看,可是公主却是一个例外。她道:“我们若是付出了极高的代价,结果得到的物品,却只是残缺不全的,那不是太冤枉了吗?”年轻人同意:“简直冤枉之至!”公主笑靥如花:“所以,我们有权在事先作彻底、详细的检查!”年轻人叹了一声:“人可以为自己的任何行为,找到借口和理论根据的!”公主知道他不再反对,就用一柄极小的锯丝,居然是电动的,先插进了封口的接缝之中,然后,极小心地沿着接缝移动。 由于锯丝是如此之细,移动之际,所产生的象牙粉末,极少极少。 等到一圈转完,年轻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,公主又取出了一只吸盘,紧贴在那封口的象牙块上,一下子就将那块象牙块,提了起来。 果然,象牙的粗大的一端,约有三十公分深,是空心的,空心部分,也经过工艺的手续,十分光滑,直径约有十二公分。这样一个圆柱形的空间,可以放置任何体积小于空间的物体! 公主伸手进去,摸了一下,又用一只小型电筒照着,空无一物,也无法找得出什么痕迹。以证明里面曾放置过任何对象,可是,自然,也不能说里面根本没有放过任何东西。而如果年轻人和公主的假设成立,那么,这个空间应该是唯一曾有重要物品储存的所在。 他们两人都不说话,公主默默地把那象牙块放回去,又用热风机小心地在接缝部分吹了好几遍——这样做,会使象牙有轻度的膨胀,使得接缝更严密。 然后,他们又有了共同的想法:在见到了黎文祥之后,一定要用方法,把这个秘密探听出来——公主的感觉是一定不会出错的——大象牙一定有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,和大象牙脱离了! 这是一个新的发现,令得年轻人和公主,都感到十分兴奋。 年轻人先和恭二联络,恭二知道他们到了东京,十分高兴,热情地要立刻赶来见面,年轻人婉拒,说好明天晚上,和黎文祥在恭二的住所见面。 到了第二天晚上,年轻人和公主出现在那幢屋子前的时候,盛装的恭二和信子,作了极其热烈的欢迎,把他们引进了客厅,一进了客厅,就看到了黎文祥。 确是恭二曾描述的那样,黎文祥一身打扮,庸俗不堪,可是他自有一股威严,他目光炯炯,先看了年轻人一眼,才把视线停留在公主的身上——这一点,对一个初次见到公主的人来说,已是十分之难得的了,因为公主的美丽,是如此之夺目! 黎文祥盯了公主一会,才向年轻人伸出手来,互握着。信子兴奋得红着脸,在尽她作为女主人的责任。 黎文祥这才和年轻人互望,他先笑了笑:“听说两位外形出众,果然名不虚传!” 年轻人问得有点不客气:“听谁说?” 黎文祥的反应极快,立即回答:“我的朋友青龙!” 年轻人一扬眉:“我和青龙虽然没见过面,但我们有共同的朋友!” 黎文祥也立即应:“我知道,原振侠医生!” 年轻人笑了一下:“据我所知,青龙是现代的奇侠,一向不结交权贵!” 他们才握了手,还没有依女主人的意思坐下来,就已经在言词上针锋相对。那是因为年轻人知道,黎文祥是一个极难应付的人物,如果不是一上来就占上风,只怕事情就纠缠之极! 黎文祥一听,“哈哈”笑了起来:“他和我结交的时候,我可不是什么权贵,只是一个低级军官——他也是!我们从事解放祖国的战争,曾得到全世界各地豪侠之士的帮助!”北越南的军队,一直号称自己是为独立解放而战斗,黎文祥的这种口吻,并不令年轻人感到意外。 七、军长的野心 黎文祥又道:“在战场上,他救过我,我也救过他,连次数都记不清了!” 他用最简单的词句,介绍了他和青龙之间的交情,年轻人和他,这时才坐了下来,接过信子亲手送上的美酒。年轻人先客气一番:“恭喜你得了这样价值连城的宝藏!” 黎文祥放慢了语调,望向公主:“尊夫人是越南的公主?真是太好了——老实说,能认识两位,比得到那批宝物更值得恭喜。” 黎文祥的声音,听来十分诚意,而且,可以听出他的话中,另有深意。对于这样的恭维,公主只是淡淡笑着,年轻人则作了一个夸张的表情。 黎文祥又道:“听说公主曾致力于建立一个印地安王国,在南美洲?” 公主却笑出声来:“那是少女时期的胡闹,阁下对这种早过去了的事,倒知道得清楚!” 黎文祥说了一句十分露骨的话,令年轻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,他说的是:“想汲取一些建立一个国家的经验!” 年轻人和公主,曾料到他另有野心,在这句话中,得到了证实! 年轻人立时向公主眨了眨眼,他两人心意相通,公主也感到事态严重——要是真的卷进了这样一个野心的漩涡之中,后果是怎样,谁也预料不到! 的确,公主在早年,野心勃勃,曾经想在南美洲的土地上,建立一个印地安王国,她自任女皇。为了这个计划,她花了大量的金钱,雇请职业军官,训练军队,在巴西北部的密林之中,设立了庞大的军事基地。可是以私人的力量建立的军队,看起来好象很有力量,一旦和国家正规军一接触,就溃不成军,公主的目的,自然也没有达到! 当时,在遭到了失败之后,公主也有一个时期,十分沮丧,可是这时,回想起来,却像是做了一场十分滑稽的梦一样! 所以,公主自然而然地笑着: “要依靠个人的力量,建立一个国家,根本不可能!” 黎文祥的反应来得极快:“错了,人类历史上许多国家,都是基于一个极出色的人物的努力而建立起来的,在中国的历史上,这样的例子更多,唐朝数百年天下,就是靠李世民的英勇善战,甚至推翻清朝,建立民国,也是由于孙中山先生的努力!” 黎文祥在见面不到半小时之后,就直截了当,讲出了这样充满了野心的话来,这一点,也颇令年轻人和公主,感到意外。 他们都知道,黎文祥一定是知道他们不是等闲人物,不必转弯抹角,有事不妨直说,而且,黎文祥必然知道,他有什么意图,他是什么身份,年轻人和公主一定早有了解,那自然不必掩饰什么了! 这一来只是苦了在一旁的恭二和信子。他们心知黎文祥在说的,一定是一桩十分重要的事,可是他们又不知道内容究竟是什么,又不得不装出一副听得懂的神情。又不好开口多问,真是尴尬之极! 年轻人知道,在这种情形下,自己非明确表示对黎文祥的野心完全没有兴趣不可,不然,就会泥足深陷!他先向公主望了一眼,公主向他点了点头。 这表示公主知道他想作什么,而愿意全力支持。 年轻人这才道:“你有这么伟大的抱负,真叫人感动,只不过我和公主,对这种伟大的游戏,既然已玩过了一次,也就不会再有兴趣。我们感到兴趣的,只是那支大象牙,见阁下的目的,也是如此!” 黎文祥的神色阴沉,他缓缓喝着酒,不出声。年轻人盯着他看,公主则在此时,轻捏着年轻人的手,她柔软的手指,有节奏地按着年轻人的手背。 年轻人知道她的意思是在说:“别受他的任何要胁,别答应他的任何要求,得不到这支大象牙,我或者会有些不高兴,但也不是什么大事!” 年轻人横了公主一眼,眼光之中,颇有责怪之色,他是在向公主表示:“难道我还不如恭二,不能尽自己所能,得到妻子想要的东西?” 公主笑了起来,笑得极之甜蜜,她的身子,也自然而然,向年轻人靠了一靠,她在明白地表示:“你就是我所要的,我最至爱的!” 年轻人和公主之间,是曾经真正地同生共死过的,心意相通到一个眼色,一个微小的动作,就可以替代语言的程度。 在旁人看来,只当他们只不过是在轻怜蜜爱,谁也不知道就算是千言万语,他们也可以借此沟通。 黎文祥的神色,越来越是阴森——当他有这种神情的时候,看来相当骇人。( 重要提示: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。 C o M 老域名,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。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。 ) 一时之间,双方沉静了下来,恭二和信子,更是不知所措,不知该如何才好。而就在这时,公主用一下惊叹声,打破了尴尬的沉寂,她握住了信子的左手,把她的左手,略提了起来。 在信子略见丰腴的皓腕之上,戴着一只碧绿的翠玉镯子——那自然就是恭二曾一再提及的那一只了! 公主赞叹地道:“就是这一只?真是太美丽了,大自然的杰作,天地间的灵气所孕育的!” 信子高兴得涨红了脸,年轻人补充道:“更美丽的是,有丈夫对妻子的爱!”恭二和信子兴奋得不知说什么才好。黎文祥忽然开口:“公主如果真的想得到这支大象牙,年先生也应该——”不等他讲完,年轻人已接口道:“我可以在金钱上,付出阁下所提出的代价!” 黎文祥的脸色,又沉了一下,他伸手在脸上重重抚摸了一下:“不想参与一场轰轰烈烈,必然在历史上留的事业?” 年轻人深深吸了一口气:“十分感谢阁下的邀请,也十分欣赏阁下直接的行事方法,只是我和公主,都没有兴趣——那是一件十分疲累的事,别说不容易达到目的,就算达到目的了,也会感到不值得!” 黎文祥笑了起来:“各人的想法不同,真是可惜,我以为两位一定肯答应的,尤其是公主——” 公主淡然道:“发生在我身上的事,阁下或许不是十分了解——我已经死过一次,真正的死亡,所以,对我来说,没有什么特别可以令我再付出生命去换到的东西。” 黎文祥扬了扬眉,他对于公主所说的话,显然不是十分了解,可是他却立即抓住了话中可反击的地方,他道:“既然如此,公主何以又对这支大象牙有着非凡的兴趣?” 公主又是一笑:“有兴趣是一回事,拚了命非得到不可,又是一回事!” 黎文祥呆了片刻,才道:“说得真好,无论如何,我能认识两位,比得到宝藏更高兴,那是真的!” 他说到这里,转向恭二:“那位博士把这支大象牙坚起为“公主的令牌”,那是大笑话,井上先生,把它从拍卖品的目录中剔除了吧!” 恭二呆了一呆,才答应了一声,黎文祥接着道:“我要把它当作礼物,送给敢说是人类历史上,最出色的一位公主!” 这个在黎文祥的口中“自有人类历史以来最出色的公主”,自然就是眼前的黑纱公主了!他不说“最美丽”,而说“最出色”可知他在恭维他人方面,也有过人之能! 年轻人和公主都料不到会有这样戏剧性的变化,年轻人忙道:“无功不受禄——” 黎文祥一扬手,阻止了年轻人的话:“请别推辞,再推辞,就俗了。请相信,这批宝物拍卖所得的金钱,数字十分惊人,多一点少一点,我都不在乎。而且,公主说她曾死过——在战场上几十年,谁不是曾死过的人呢?” 年轻人望了黎文祥半晌,没有再说什么,只是伸出手去,和黎文祥握了一下。 能够这样慷慨相赠,年轻人自然心存感激,但是他却也以并不是太热烈的握手,表示了他的心意——并不能因此,面对黎文祥的野心行为,作任何的帮助! 黎文祥显然明白这一点,所以他扬了扬眉,发出了谅解地一笑。 在一旁的恭二和信子,鼓起掌来。公主也十分客气地道:“谢谢你的称赞和你的礼物,我想要这支大象牙,有一个十分特别的理由——我觉得从这支大象牙上,可以发现……发现更多的,难以形容的……无可比拟的……一个巨大的发现!” 公主在这样说的时候,词句不是很连贯,尽管她还用手势来加强语气,可是她想说的,显然人类的语言,难以表达! 黎文祥在这时候,和恭二一起,发出了一下低呼声。两人都有话要说,恭二忙作了一个请黎文祥先说的手势,黎文祥说得十分简单:“青龙也有这样的感觉,他对我提起过!” 恭二说得比较详细,说的却是同一件事:“青龙说,由此而得到的发现,可以和发掘全部秦始皇墓相比拟,比较起来,已发现的那石箱宝藏,简直不是什么!” 恭二讲完了之后,是一阵沉寂,人人都在想:究竟是什么样的大发现呢? 黎文祥先向公主望去,公主道:“我可以凭我的异能,接收到一些讯息,在巴黎的时候,讯息十分微弱。到了东京,讯息就强烈,我相信,发出讯息的,是和大象牙有关的一些东西,已离开了大象牙。” 公主说的话,用词十分晦涩,年轻人自然是明白的,因为那正是他们的设想。恭二和信子就莫名其妙,不知道公主在说什么。 黎文祥确然有过人的机智,他在想了一想之后,就明白了:“公主的意思是,有人在这支大象牙之上,取走了什么东西?” 公主点了点头:“是!” 黎文祥忽然笑了起来,指着自己:“我?”公主道:“不是你?” 黎文祥道:“不是我!” 公主和黎文祥之间的那几句对话,简直像是-宗的高僧在“打机锋”一样。 大家都是聪明人,对话虽然简单,但也足以说明想讲的事情了。 年轻人和公主曾怀疑黎文祥在大象牙之中,取走了什么。黎文祥也知道自己受到了怀疑,他否认了! 年轻人和公主都点了点头——黎文祥肯把大象牙无条件送给他们,也就没有理由说谎。黎文祥忽然,“唧”地一声,神情疑惑之极,欲语又止,又不由自主摸着头——他一定是想到了什么事,可是又十分疑惑,不敢肯定。 年轻人和公主都对着他有进一步的表示。过了好一会,他才缓缓地道:“发现了河床下有这样的一箱宝物之后,我用最快的方法,和青龙联络,请他来看。” 恭二忙不迭插言:“是,青龙先生和我说过。” 黎文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:“他到了之后,我和他一起检视宝物,我们都陷入了如痴如醉的境地之中,足足三天,除了喝酒之外,甚至没有进食!” 黎文祥在说到这里时,仍然有大是神往的神情。 黎文祥又道:“当时,他就对这支大象牙,有独特的留意,曾经在三天之后,把它带到独立的营房中,第二天早上再送回来。”黎文祥讲到这里,停了下来,摆了摆手,表示这件事他说到这里为止,不会再有进一步的补充。 他的意思再明白也没有:青龙曾经独对大象牙一夜——他说的虽是这个事实,至于青龙是不是曾在大象牙中取出过什么东西来,他不作这样的猜测。 年轻人吸了一口气,疾声问:“如何才可以和青龙取得联络?” 黎文祥陡然-起了眼,他的双眼,本就十分有神,这一来,在他牛开半闭的眼睛之中,更有一种慑人的光-,这个乍一看,其貌不扬,个子矮小的越南人,看来和世界各地难民营中的越南难民,没有什么不同,可是和他相处久了,就处处可以感到他不是一个普通人,他反应快捷,灵敏过人,行事果断,而且,有一种天生的,领袖群伦的气势。 想起他的野心,年轻人不禁想:是他有了这样的野心之后,使他看来异于常人的,还是像他那样的人,自然而然,会有那样强烈的野心?这个问题,自然不会有什么答案,年轻人也是想过就算。 过了片刻,黎文祥才道:“你认为青龙在大象牙中取走了什么?” 年轻人迟疑了一下: “也不能这样说——” 这时,公主向年轻人使了一个眼色,年轻人会意:“各位请等一等!” 他走开去,到了屋子外,他驾来的车子旁,取出了大象牙来,再回到屋中,打开箱子,指着粗的那一端:“这里,会有一个空心部分,可以放置一些什么东西,现在,这里面是空的!” 年轻人的说法,其实相当模糊,但总算可以听得明白。黎文祥皱着眉:“一直到现在为止,公主,这一切,只不过是你的感觉!” 公主道:“是!但是我的身体,来自幽灵星座,有特异功能!” 黎文祥自然不明白什么是“幽灵星座”,可是他却在公主说话的神态之中,了解到了公主的话,十分认真,忽然之间,在他黝黑的脸上,闪过了一丝狡狯和兴奋的神情,他道:“两位想去找青龙?” 年轻人和公主点着头。黎文祥道:“大家都知道,青龙由于一个十分奇特的原因,他的活动范围,不超出中南半岛!” 地理上的中南半岛,也称印支半岛,指的是越南、高棉、寮国。青龙为了什么特别的理由而限定了自己的活动不出这个范围,那是另外一个故事,和这个故事无关,有机会的话,会说上一说。 年轻人立即道:“我听说过。” 黎文祥又道:“那也就是说,两位如果要见他,非去到他所在的地方不行!” 公主笑了起来:“将军,你怎么忽然之间,说话转弯抹角起来了!” 黎文祥也笑:“公主,因为有一些事实,我非说明白不可!在那么广泛的地区,现在虽然很平静,但是不久的将来,确切的时间未可确定,将会有一场大乱,两位看来恰好——”他说到这里,停了下来,十分有深意地望定了年轻人和公主。年轻人的神情变得十分严肃:“这场动乱,是由你指挥的?”黎文祥挺直了身子:“感谢你不说是由我造成的!世界上,没有一个单一的人,有能力造成一场动乱,动乱的发生,是许多不能避免的原因积累的结果,是一定会发生的,没有人能够造成,也没有人能够防止。” “一些杰出的人所能做的,是在动乱发生之后指挥它,把动乱的成果,据为己有!” 年轻人和公主一起鼓掌,年轻人道:“这可以说是一个野心家最坦白的宣言?” 黎文祥居然谦虚:“只是一个小野心家,由于形势的变化而产生的一个愿望——两位若是忽然卷入了这样的漩涡之中,会怎么样?” 年轻人摇头:“不会的。” 公主道:“我们至少会全身而退!” 黎文祥半扬起了头,他虽然没有说话,可是一副挑战的神情,等于是在问:“如何全身而退?” 公主嫣然一笑,身子冉冉而上,升了起来。 井上恭二的巨型的客厅建筑宏伟,相当高,悬着一盏很大的水晶灯,公主的身子向上升了起来,黑纱飘飘,当她接近水晶灯的时候,灯光更映得她的身上,都散发出一阵异样的光辉来,-那之间,连看惯了这种情形的年轻人,都屏住了气息,遑论他人了! 公主一直上升到了水晶灯旁,伸手拨动了一下,令得水晶灯的坠子相碰,发出了一阵十分悦耳的叮叮咚咚的声响,就在这一阵声响之中,她又翩然落下,落到地之后,她才开口道:“要全身而退,总有办法的,是不是?” 黎文祥在这样的情形下,居然还有足够的镇定,沉着地点了点头:“是!” 就凭这一点,年轻人肯定这个短小精悍的越南人的野心,不是纸上谈兵,必然会有成为事实的一天——只要有不可避免的动乱发生,他就有能力掌握机会,在动乱之中,兴风作浪! 恭二和信子两人,在公主落地之后,才各自惊呼了一声,互相拥抱着,不知如何才好。年轻人知道他们一定会吃惊,所以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身旁,低声道:“公主有许多异能,这只不过是其中之一。”恭二的吃惊,是为了安慰信子,信子脸色苍白,好一会恢复了过来。在这短短的时间中,公主和黎文祥在迅速地交谈着,公主听得多,在听黎文祥说着。 等到信子回复了镇定时,黎文祥提高了声音:“我需要大量的金钱,先小人后君子,如果借这枚大象牙,而发现了什么,我是不是有份?” 公主还没有回答,年轻人已朗声道:“没有!” 也正由于年轻人和黎文祥都不是普通人,所以这种在普通人之间,可能引起大争执的问题,在他们之间,只在一问一答之间,就解决了! 听了年轻人这样的回答之后,黎文祥摊了摊手,居然还脸带笑容:“真是,都是自己不好,谁叫我一下子就把那么宝贵的东西送人了呢?” 年轻人和公主笑了起来,在一旁的恭二看得目定口呆,喃喃地道:“真学会了不少,这才叫人上之人!” 年轻人和公主交换了一个眼色,知道她已经从黎文祥那里,得到了有关和青龙联络的数据,所以他转向恭二:“这枚大象牙,还要请你保管,祝你的拍卖成功!” 恭二大是惊惶: “两位……就要走了?” 年轻人点头:“是!我们要根据讯息,去发现更惊人的秘密!” 恭二喃喃地道:“有什么大秘密呢?” 年轻人拍了拍他的眉头:“现在还不知道!” 他和公主向外走去,恭二、信子和黎文祥,一起跟了出来。这次和黎文祥的会面,时间虽然不长,收获却是不少,黎文祥竟然出手如此大方,无条件把那枚大象牙送给了公主! 就算不能根据那大象牙有什么发现,这份礼物,也珍贵之极了! 而且,公主在和黎文祥交谈之中,又知道了黎文祥也有越南王朝的贵族血统,黎文祥也把如何和青龙联络的途径,详细告诉了公主。 两人都认为,和青龙见面,是一个最主要的步骤,见了青龙之后,有许多疑问,可以得到解决。倒是,何以青龙也会有这样的感觉,会对这枚大象牙另眼相看? 所以,当他们和恭二、信子和黎文祥分手的时候,十分愉快,年轻人在临上车时,才道:“井上先生,很高兴认识你!” 恭二和信子连连鞠躬,年轻人又对黎文祥道:“井上先生是一个成功的商人,他的冒险,只是为了他对妻子的爱,阁下自然明白!” 黎文祥一昂首,“哈哈”笑了起来,同时指着年轻人:“你多虑了!” 黎文祥和年轻人之间的“哑谜”,公主自然是明白的,反倒是恭二和信子,茫然无所觉。 八、不凡的少年 年轻人这样对黎文祥说,意思是,恭二只不过是商人,不要把他扯进动乱之中。黎文祥的响应是你只管放心,像你这样的人才,我才热切希望你参加,像恭二这样的人,求我我也不要! 他们双方明白,都是一阵豪笑,年轻人驾车,直赴酒店,公主由于高兴,粉颊上红晕隐现,娇艳欲滴,她告诉年轻人,黎文祥说他自己有越南王朝的血统! 年轻人笑着:“说不定你们还是亲戚!”公主十分向往地道:“他告诉我,越南王朝最强盛的时候,曾拥有整个半岛的!”在黎文祥的这句话中,可以透露他的野心。年轻人讽刺道:“要是有一个蒙古人,怀念蒙古帝国全盛时期,曾拥有欧亚两大洲,那他一定十分痛苦!” 公主笑了一下,知道年轻人心中有相当程度的反感,所以她不再言语。 回到了酒店之后,公主轻轻靠着年轻人:“黎文祥说,如果我们就这样去,不等和青龙见面,就会惹上不少麻烦,妨碍事情的进行!” 年轻人也正在为这事而烦恼——如果单是他一个人,虽然外形出众,但还容易应付,可是和公主这样的美女一起,在进步繁荣的地方,也还罢了,一旦到了落后闭塞的地方,不引起轰动才怪,如何还能静悄悄地和青龙见面,商量要事? 本来,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,只要化装一下就可以了,年轻人又怕公主珍惜自己的花容月貌,不肯这样做,所以心中踌躇,这时听得公主这样说,他轻松地笑:“那只好委屈你了!” 公主眉心打结:“我化装成什么样子才好呢?”年轻人想了一想:“也不必太化装了,只要把你的艳光稍为掩饰一下就好!” 这个提议,正合公主心意,所以,当年轻人和公主,出现在越南北部的那个中等城市之际,她和原来的那种慑人的美貌,略有不同,可是也已经是极出色的美人,还是引起了一阵骚动。 他们住宿在一家设备相当简陋的旅店之中,第二天,一清早就有人叩门,年轻人打开了门,看到叩门的是一个少年人,那少年人衣衫褴褛,瘦弱不堪,可是,神情却十分机灵,打量年轻人一下,就道:“我是联络人!” 年轻人知道,自己在到达了指定的地点之后,青龙会派人来和他们联络——这一点,是黎文祥通过他的关系,一早安排好的。 可是,年轻人也没有想到,青龙派来的联络人,会是这样的一个少年!这种样子的少年,在这个贫穷落后的地方,简直触目皆是! 可是,这少年既是青龙派来的,俗语说“强将手下无弱兵”,年轻人和公主,都不敢小觑他,年轻人先和他握手:“小朋友,我是年轻人,她是公主!” 少年咧嘴一笑:“一看就知道了,在这种小地方,飞进来两只陌生的苍蝇,都是一件大事,何况是两位这样出色的人物!” 少年人的话,虽然十分夸张,可是听来也相当有趣,加上他说话的时候,眉飞色舞,神-飞扬,自有一股自信,一时之间,他看来也就不是那么脸黄肌瘦,形容萎顿了! 公主也和他握了握手,他瞪大了眼睛,望了公主一会,一脸少年人的好奇,公主微笑:“小朋友怎么称呼?”少年人的回答十分巧妙,他不直接说出自己叫什么名字,却道:“青龙大哥叫我山水!” 年轻人和公主都呆了一呆,虽然世界上有的是怪名字,年轻人自己的名字就很怪,可是他既然提到了青龙是那样叫他的,可知也有原因,所以两人一起扬了扬眉。 山水先叹了一声——声音大是惘然,不像少年,然后才道:“我是一个孤儿,战争的主产品是胜利或失败,副产品是死亡,剩下来的滓渣,就是孤儿!” 这几句话,虽然简单,可是听得年轻人和公主说不出话来,而且,他们的心中,也讶异不止,因为山水这时所说的话,显然是他自己的感受,而并不是拾前人的牙慧,而且,比喻新鲜生动,而且,十分沉痛,如果不是他本身是一个战争孤儿的话,只怕不会有这样的感受——而就算他是一个战争孤儿,要不是他有成熟的思想和高度的智能,只怕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! 两人本来就不敢轻视他,这时,更加十分佩服,年轻人伸手在他的眉头上轻拍了一下:“据我所知,孤儿有一个好处,就是独立性特别强,也更容易成功!” 山水笑了一下,才道:“要不是青龙大哥,我早就死在山野之中了,他替我取了这个名字,实在是太夸奖我了,他的意思是,我像是山间的水一样,哪里有可以流泻的地方,就往哪儿流,绝不回头,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得住!” 年轻人和公主都发出赞叹声,他们都没有想到,山水这个名字虽然怪,可是还有那么深的含意在!年轻人由衷地道:“好名字!” 山水又咧着嘴笑了起来:“可是青龙大哥却忘了一点,山水只能向低处流,不会向高处飞!” 年轻人和公主都不约而同,“哈哈”大笑,年轻人道:“能一直向下流,一直流出大海,也已经非常非常了不起了!” 山水本来,居然大有忧郁的神情,可是他侧头想了一想年轻人的话,却又高兴起来,十分认真地道:“很高兴认识你们——有一件事,要说在前头。” 年轻人作了一个手势:“请说!” 山水吸了一口气:“青龙大哥说,你们来找他,是为了什么,他约略知道——不能说是有求于他,所以,他会对两位有一个要求,但绝不是交换条件,而是请两位大力相助!” 年轻人只觉得青龙这个神秘人物,还没有见面,就已经十分有趣,他道:“我们自然是有事求他,只是不知道他要我们做什么?”山水眼珠转动:“事情和我有关,青龙大哥会对两位说——他告诫过我:山水,见了两位贵宾,千万不要乱说话!你说话没有分量,一开口遭到拒绝,事情就不好办了!等我来开口求他们,总容易办成!” 年轻人和公主相视而笑,心中都是一样的想法!这个传奇人物青龙,看来心思十分缜密,他叫山水转达了这一番话,等到他一旦提出了要求的时候,自然就更不好意思拒绝了!看来,青龙的要求不太简单,不然,不会有那样的安排,这种安排虽有点接近玩弄手段,可是两人对山水这个少年人印象很好,也就一笑置之,年轻人道:“那就等见了青龙再说吧!” 山水十分高兴,和两人一起出了那小旅舍,在小旅舍门口,停着一辆十分残旧的军用吉普车,这车子上本来应该装有一挺机关枪的,也只剩下了一个支架。驾驶盘只剩下了一大半。 在车身上,有许多弹孔,自然也有许多撞凹的地方,车子连座位都没有,放了一张竹子编成类似坐椅的物体,算是座位。 可是车子的八只轮子,看来十分新。看到了这样的车子,自然任何人都不免有讶然之色,公主和年轻人也不例外,可是山水却十分宝爱地在车头盖上,拍了一下,自己一跃而上了驾驶位置,大声道: “请上车!” 年轻人和公主上了车,坐在车后的竹椅上。才一坐下,山水已发动了车子,向前疾驶而出。 这车子,后来年轻人向人说起来的时候,仍然一面笑,一面神情骇然,因为车子简直如同青蛙一样,是向前“跳跃”前进的。 自然,后来在年轻人提及这车子的时候,也照例有很好的评语:“这辆车子,是一个少年在战场上拣来的,不是整辆拣来,而是拣了许多零件,自己拼凑起来的,这个少年,如果能接受系统教育的话,当然是一个伟大之极的机械工程师!” 这个少年,自然就是山水,车子是他逐件并出来的,难怪他对车子,有充满了自信的宝爱! 车子一驶出了市镇,由于路面的不平,颠簸得更是厉害,山水不时向后看,有时,在倒后镜中,留意年轻人和公主,还露出少年人的顽皮神情,像是想看看两人在这样的情形下,会不会感到狼狈。 山水当然失望了! 年轻人能骑性子最烈的野马,车子的这种颠簸,算是什么?公主更是身轻如无一物,她其实一大半是悬空的,又怎会狼狈? 所以,十来分钟之后,山水的神情,已变得佩服之至!年轻人和公主在上了车之后,就一直手握着手,两人知道很快就可以见到青龙,心情都相当紧张。 年轻人不时把握住公主的手,稍微用力紧一紧,那意思是问:“感觉到怎么样了?有什么进展?” 公主就摇摇头——摇头的意思是什么,自然不必加以解释了。 他们的心情紧张,是由于他们肯定知道,见到了青龙,对于探索那大象牙的秘密,会有突破性的重大发展。 他们之所以肯定这一点,是由于他们一路前来的时候,公主的感觉——那种从法国巴黎到达日本东京之际的距离拉近的感觉。 在巴黎——东京的途中,公主有这样的感觉,自然而然想到的是,和大象牙有关的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,和黎文祥有关。 自那东西上发出的讯号,公主可以凭她的异能感觉得到,那东西,被年轻人称为大象牙的灵魂。 而他们在这次旅途中,越是接近目的地,公主所感觉到的讯号,就越是强烈! 由此可推断,“大象牙的灵魂”,一定和青龙有密切的关系! 这时在车上,年轻人向公主在问的,就是问她有没有进一步的发展,因为车子越向前驶,离青龙就越是近,可是公主却又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。 车行约莫一小时左右,到了一道河边,河水看来,相当平静,山水在一处像是码头处停了车,有一艘装有引擎的小船,停在河边,小船上有一个戴着竹帽的人蹲着。山水大声问:“在哪里?” 那人也不抬头,只是伸手向前指了一指,山水就继续驾车前进,一面解释:“青龙大哥的身份十分特殊,有许多人想找他,据他说,大多数都是来找他麻烦的,所以他的行踪要秘密一些。” 公主笑了笑:“像我们,也是来找他麻烦的!” 山水笑了一下:“像两位这样的贵宾,青龙大哥不知多么欢迎,他常告诉我,曹和一位杰出的传奇人物原振侠在一起的事,两位也和原振侠医生一样?” 年轻人吸了一口气: “我们是好朋友。小朋友,要是你有兴趣,可以告诉你很多有趣的事!” 驾着这样的车子,山水在听了年轻人的话之后,居然双手离开了驾驶盘,而且转过身来,向年轻人一拱手,大声道: “多谢了!” 他这一来,车子失去了控制,几乎向河中直冲了下去,山水也好一会手忙脚乱,才算是可以继续前进。 年轻人和公主被山水逗得呵呵大笑,山水大是感慨: “战争的岁月,使人忘记了什么是欢乐,我好象从来也没有这样高兴过!” 公主对山水的这种感叹,十分同情,她道:“你的性格那么活泼,总有些快乐的经历的!” 山水叹了一声:“青龙大哥时时说我和别的少年人不同,他说他从来也没有见过一个十四岁的少年,一天到晚不断在想些根本没有答案的问题!” 年轻人大感兴趣: “例如——” 山水挥了一下手:“例如,我不明白,杀人是极度丑恶的犯罪行为,这是人类自己定下来的道德标准,可是,为什么一旦到了战场之上,杀人越多,就越是英雄?人类的道德标准,是不是随时可以反转来实行的?” 当年轻人要山水举一个例子,看看他在想的是什么问题时,年轻人和公主都只当山水想的,多半是少年人的幻想,再也料不到山水一下子提出来的,竟然是这样严肃的一个问题,而且,这个问题,也真的不容易有令人满意的答案,年轻人和公主互望着,都不出声。 山水却自问自答:“或者说,在战场上杀的全是敌人,可是,敌人不也是人吗?人和人之间,为什么会有敌人产生?” 公主也忍不住叹了一声:“小朋友,这些问题,长久以来,都没有答案,你想得那么多干什么?” 山水静默了片刻,才道:“既然有问题存在,总得有人去想的,是不是!”年轻人深深吸了一口气,伸手在山水的眉头上,重重拍了一下,用十分敬重的语气道:“小朋友,你说得对,总要有人去想的!” 山水有点感动,可是也十分伤感:“可能想一辈子也不会有答案,可是想总比不想好!”年轻人又由衷地道:“你年纪轻,学识少,已经这样肯想,随着你知识的增长,以你的智能来说,一定会有很大的成绩!”山水十分认真的问:“所谓知识的增长,是什么意思?是不是不断地从书本中接受知识。” 这本来是一个相当普通的问题,可是年轻人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绝不寻常的少年,所以他还是想了一想才答。 年轻人说:“可以说是,书本是知识的来源……之一。” 山水把车子的速度放慢了一些,显然他对这样的讨论,十分重视。他道:“有许多知识,确然要依靠书本来传播。例如许多经过了实验证明的科学知识,但是有关思想方面的知识,书本并不一定有用——书本上的,都是别人的想法,不是自己的想法!” 年轻人不由自主,坐直了身子:“别人的想法,至少也可以作为参考!” 山水笑了起来:“作用应该十分小,思想,始终要发自自己的脑部,才是自己的思想,一脑子塞满了别人的思想,那多没意思!” 山水说来十分激昂,年轻人和公主,都大有同感,所以自然而然,鼓起掌来。公主道:“你说得很有道理,满脑子是别人的思想,动不动就这个先哲那么说,那个先贤这么说,真没意思!” 年轻人故意为难山水:“可是,你自己老也是把“青龙大哥说”带在口边,这又是怎么一回事?” 山水举起一只手来:“我只是说明一个事实:这些话,是青龙大哥说的,不是我的话!” 年轻人大是赞赏:“好极,你对独立思考有这样的自信,好极!好极!” 他连说了几次“好极”,是他实在难以用别的形容词去形容一个这样独特杰出的少年人! 公主向年轻人扮了一个鬼脸,年轻人知道他的心意是在说:人如果自小就陷入了这样的思索迷阵之中,肯定这是不会很快乐的了。年轻人侧了一下头,也还了公主一个鬼脸,意思是:人各有性格,像山水这样,或许就能在无穷无尽的思考之中,得到常人所得不到的无穷兴趣。而且,许多了不起的人物,都是经过了这样的过程而产生的! 年轻人和公主的手握得更紧,而且,同时轻叹了一声:他们都不是那样的人,山水是,别看山水现在只是一个瘦弱无比的少年人,可是人脑的潜力无穷无尽,谁能知道他日,发自他脑部的思想,会发射出什么样的智能光辉!一时之间,讨论停了下来。山水专心驾车,驶进了山路,在根本不成为路的地面上又行驶了半小时左右,才在一个山洞前停了下来。 山水一跃下车,向山洞指了一指。 年轻人和公主早知道青龙行踪隐秘,可是也没有料到他会住在一个山洞之中! 年轻人和公主还没有下车,就听得一阵笑声,自山洞中传了出来,来得好快,一下子就出了洞口,现出一个矫捷无比,精力-漫的人来,这个人,自然就是青龙,他只是随随便便在山洞口一站,可是给人的感觉,就是这个人的全身上下,没有半丝地方是没有用的——这是一种十分奇特的感觉,难以形容。 年轻人一看之下,就大是叹服,一耸身下了车,他和青龙,同时伸出双手来,这和一般的握手方法,也大有不同,他们四手互握,用力握着,没有说话,可是两人在神情上,在眼神之中,都极其猛烈地表示了“相见恨晚”的那种心情! 公主更可以强烈地感觉到这两个出色的男人之间的这种感情,因为青龙竟然没有向她望来,她竟然被忽略了!别说自从她有了来自幽灵星座的身体之后,未曾有这种情形,就算在以前,也未曾有过这种情形!她是如此出众的一个美女,美女吸引人的目光,这是自然而然,天经地义的事,可是这时,她竟然被忽略,青龙终于望向她,还不是出于主动,而是由于年轻人的介绍! 年轻人的介绍十分简单,他向公主指了一指:“公主!” 青龙向公主看了一眼,公主立时向青龙伸出手去,青龙十分有礼貌地一握,目光也没有多停留在公主的身上,彷佛她是一个极普通的女人。 公主当然不会生气,她先开口:“青龙先生,你派来的小朋友,真有意思!” 青龙笑了起来:“这孩子——嗯,关于他,我有一点事要求你们两位!” 年轻人和公主早就知道青龙会有要求,青龙如此开门见山,也迎合了他们的脾气,他们齐声道:“只管说!”青龙向山水招了招手,又作了一个请进山洞的手势,四个人一起走了进去,山洞中,几乎没有什么陈设,就是一个原始的山洞,有几块大石,可供坐而已。 青龙道:“请坐——生活越是简单,就越是容易生存,两位一定是明白这道理的了?” 年轻人和公主都笑着,在一块石头上,坐了下来,才一坐下,公主就陡然扬眉——年轻人也立刻知道,她一定有了新的感觉! 年轻人向公主使了一个眼色,示意她先别开口,听青龙提了要求再说。 九、爱因斯坦再世 青龙也在一块石头上,坐下来,伸手在石旁一摸,摸出了两只竹筒,-了一只给年轻人:“试试我自己酿的酒,入口很苦,可是回味很甘!” 说着,他已经拔开了竹筒的塞子,山洞之中,立时有扑鼻的酒香-漫,还未曾喝,年轻人已喝了一声-:“好酒!好香!” 青龙并不回答,只是喝了一口——只能说是“抿”了一口,这种喝酒法,和青龙这种豪侠式的人物,显然不是很配合,年轻人略有讶异之色,他也打开了塞子,山洞之中,酒香更浓。 年轻人一仰头,大大地喝了一口,吞了下去,-那之间,青龙哈哈大笑,年轻人陡然站起身来,神情怪异莫名,双目圆睁,口张得极大,双手不知如何才好——一看到这种情形,公主就知道年轻人在一种十分强烈的痛苦之中,所以她立时轻抱住年轻人,表示她对他的同情和安慰。 足有一分钟之久,年轻人才“哈”地吁出了一口气来,指着青龙:“真是入口够苦的,现在好多了!” 青龙笑:“应该一小口一小口喝!” 说着,他自己举起竹筒来,却像年轻人刚才一样,陡然喝了一大口,酒一下咽,他的神情,也和年轻人一样,怪异莫名。 也过了一分钟之久,他长吁了一口气:“有苦同当!” 青龙的这一下行动,出乎公主的意料之外,可是却完全在年轻人的意料之中,这是由于公主虽然有越南血统,但是她对于东方式,尤其是中国式的豪侠与豪侠之问的交谊方式,没有足够的了解,一则,由于她是女性,二则,由于她一直在西方长大。 青龙取出来的酒,是青龙自酿的,其中有不少十分难得的珍贵药材在,可是味道在才一入口之际,苦得惊人。 像刚才那样,喝了一大口,如果是一个普通人,就算他十分壮健,只怕也要苦得冷汗直淋,满地打滚。 以年轻人的能耐,尚且吃了不少苦头,青龙在事先没有严重警告,一看到年轻人吞下了一大口苦酒,又忍不住“哈哈”大笑,这就不免有点对不起朋友,所以他自己也同样喝了一大口,正如他说的那句话一样:“有苦同当!” 这才是交友之道! 两个人同时又长长吁了一口气,青龙望向公主,向年轻人手中的竹筒,指了一指,扬了扬眉。公主忙道:“我不擅喝酒,尤其怕苦!” 从刚才年轻人和青龙这两个硬汉的痛苦神情之中,公主可以想象得到这酒的苦的程度,所以她自然不想尝试。青龙也不勉强,只是又吁了一口气。 这时,年轻人已开始感到一股又甘又香的味道,自舌根渐渐传了上来,舒服受用之极——这种舒服的味道,竟然维持了足足三天之久,这是复活了! 同时,年轻人也注意到,公主有急于想说话的神态,可是这时,青龙已先开了口。青龙指着山水:“事情说难不难,说易不易——” 他说到这里,略顿了一顿,公主知道青龙在开始提他的要求了,当然不能打断他的话头,所以她伸过手去,握住了年轻人的手,表示她已经有了新的收获,等一会就可见分晓。 年轻人用心听青龙说着,青龙一直指着山水:“这孩子,从小在山沟里长大,可是求知欲极强,我已经尽我所能,替他找来各种各样的书籍,供他阅读——你们一定难以想象,他单凭自修,已经可以毫无困难地阅读五国语言的文字呢!” 年轻人和公主的目光,都投向山水,山水反倒略现出一些腼腆的神情来,不好意思地道:“拉丁文的基础很差,因为没有人教?” 年轻人和公主——一时之间,讶异得说不出话来,他们早知道山水不是普通的少年人,可是也想不到他竟然高出到这种程度! 青龙只介绍了他在语言文字上自学的成果,他一定还有更出色的才能。 同时.年轻人和公主,也知道青龙将向他们提出什么样的要求了! 果然,青龙大是感叹。 “这孩子,山中生活已不能满足他了,他需要到外面世界去好好见识一下,希望会有成就?” 青龙看来把山水当作自己的子侄一样,所以说话之间,也十分自谦,他不说“必然大有成就”,而是说“希望有些成就”! 公主首先扬起手来:“没有问题,我们负责把他带出去,首先,我们可以运用影响力,让他进入著名的大学,去学他想学的一切!” 年轻人听了公主的话,不由自主,摇了摇头,青龙也抱歉地笑了一下:“我想,山水想学到的东西,已经不是大学课程所能满足他的了。我知道有几个研究所,希望通过两位的关系,可以让他选择参加!”青龙的话,虽然说得十分委婉,可是他对山水的自豪之情,还是溢于词表。公主笑了起来:“真是,还是低估了我们小朋友的才能,随便他喜欢怎样,我们一定尽力帮助,小朋友先想到哪里去?” 山水侧着头,想一想,才道:“瑞士——两位放心,到了瑞士之后,我自动会和学术研究机构联系,实际上,我一直和他们有联系,一些机构的机关刊物,都刊出过我写的文章!” 年轻人和公主的讶异程度,又提高了一大步,更令他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,山水这个外表看来如此不起眼的少年,竟不但能有这样的才能,而且,一点也没有自我炫耀的行为! 年轻人的神情,变得十分严肃: “好,我们先带你到巴黎去,生活上绝不成问题!” 山水兴奋得涨红了脸,显然离开这里,到外面的世界去见识一下,是他向往已久的愿望,如今可以实现,自然难免高兴。 公主忍不住问:“关于这小朋友的事,可以说简单之极,有何难处呢?” 青龙在一开始的时候,曾有事情“说难不难,说易不易”之说,所以公主才有此一问。 青龙停了一下,才道:“这孩子在一些尖端科学上,有他非常突出的见解——我自然也不懂,他坚信,若是给他有利的环境,证实了他的设想和理论,将会是人类科学文明的一大突破!” 年轻人和公主每一次都无法掩饰自己的惊讶! 青龙每一次对山水的进一步介绍,都令人无法置信,可是,却像是没有止境一样,这个瘦弱的少年的学识和才能,究竟到达什么样深不可测的地步。 这真是不可思议之极的事,年轻人和公主的经历虽然丰富之极,这时也有难以接受之感! 青龙像是一早就料定了两人会有这样的反应,他用相当平淡的语调继续道:“他的那些见解,是全世界都极想探索出结果的——事实证明,那并不是他的空想,他寄出去的几篇文章,正引起极大的轰动,人人都在奇怪一个那么杰出的科学家,为什么要匿名来发表论文,甚至有人怀疑,那些论文,都是某个好心的外星人,故意赐惠给地球人的礼物!” 青龙说到这里,山水咧嘴笑,神情很有点不好意思:“我当然不是外星人!” 当青龙说刚才那段话的时候,年轻人和公主,是真正屏住了气息来听的。而且,一直到山水宣称他不是外星人之后,两人才吁了一口气。可是在那时候,他们还是说不出话来。 他们已经知道,眼前这个瘦弱少年,简直非同小可,可能是人类的奇迹!-那之间,他们想到了很多,也不知有多少疑问! 公主抢先问出了第一个问题:“天!他究竟在哪一方面有了新的见解和突破?” 青龙问山水望去,作了一个手势,显然是要山水自己回答这个问题——这同时也表示,这个问题,青龙已不能回答,因为他不懂。事实上,山水的回答之中,也有很多,是年轻人和公主也不懂的,尖端科学是极其专门性的学问,决不是人人能懂的。 山水在想了一想之后才道:“应该说,是物理学上的,尤其是理论方面,嗯……有关相对论的统一场论。”年轻人和公主互望了一眼,他们虽然不是尖端科学家,但是常识异常丰富,“相对论统一场论”,是大科学家爱因斯坦晚年致力研究的目标。 这位在公元一九○五年就发表了狭义相对论,一九一九年又在这基础上推广为广义相对论,几乎改变了整个人类科学史的大科学家。 爱因斯坦晚年就致力研究统一场论,目的是企图把电磁场和引力场统一起来,可惜没有完成,就在公元一九五五年去世了。 一九五五年爱因斯坦去世之后,全人类的尖端科学家,都想攻克这个科学上的顶尖堡垒,替人类的科学文明开创新的里程碑,可惜四十多年来,进展微乎其微,几乎停滞不前! 在近半个世纪中,人类在科学领域上有许多了不起的成就,可是所有的成就、创造、发明加起来,只怕也及不上在“统一场论”上有一点的突破! 这些,年轻人和公主不但知道,而且十分清楚——虽然他们对电磁场和引力场的统一,究竟是怎么一回事,一无所知,可是他们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! 所以,他们两人,不由自主站了起来,不约而同地道:“这……不可能……这太奇妙了!” 他们一起望向山水,而且同时想到了同一点,所以他们又不约而同地道: “你……可能根本是外星人,只不过你自己不知道!” 年轻人又补充:“也有可能,你是外星人和地球人的混血儿!” 山水摊了摊手: “我是个战争孤儿,根本不知道父母是谁,可是我不认为我是外星人,我生理上的一切现象,都和地球人无异!” 年轻人伸手在自己的额角上拍了一下:“可是你年纪那么小——” 青龙插了一句:“他在一九七五年出生,距离爱因斯坦去世二十整年!”由于心情紧张,公主的声音,听来有点尖锐:“你是想暗示什么?”青龙并没有直接回答公主这个问题,他在想了一想之后,才道:“如果说,山水有这种天生的智能,由于他是外星人,或者是外星人和地球人的结合,我倒认为,还不如说他是——”他说到要紧关头,却又停住了,没有说下去。 年轻人道:“我确知有几个星际混血儿,有着非凡的才能.其中有一个,且曾经历相当长的过程,把他自己完全改造成外星人,他有非凡的商业才能,是一个豪富!” 公主也道:“也有确切的证明,证明一个有强大异能的人,他的母亲,曾有一番十分怪异的经历之后,才怀了孕的!” 青龙斜睨着山水,山水面对各人这样毫无忌惮地讨论他的来历,也并不觉得尴尬,只是十分有兴趣地听着。青龙仍然摇着头:“我宁愿说他的这种情形,是由于他保留了前生的记忆!” 年轻人和公主失声道:“前生?他的前生是什么人?” 青龙叹了一声:“可惜得很,他的情形是,保留的记忆,只是知识部分,他无法说出他的前生是什么人。可是他的情形,异特之极——举一个例子来说,他认识德文,就是与生俱来的!” 年轻人和公主都不出声,因为他们看出,青龙对所举的这个例子,还会有进一步的说明。 青龙双手抱膝:“和许多战争孤儿一样,我发现他在泥土中扒不知什么昆虫充饥的时候,他才不过四岁,我抱起了他,本来准备把他送进孤儿院去的,可是就在途中,他忽然指着我的手枪,十分准确地用德语说出了手枪的型号、铸造厂商以及铸造的地点——我不认为他在此之前,有任何机会可以学到德语!” 年轻人和公主向山水望去,山水摊了摊手:“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,后来,青龙大哥找了一些德文书来给我,我都可以毫无困难,立刻朗读出来,不论文字内容是多么深奥!” 青龙感叹道:“有许多人,认为音乐家莫扎特,四岁就会作曲,也是保留了前生记忆的原故!”年轻人大感兴趣:“其它的语文呢?” 青龙道:“略有困难,但稍经学习,就无师自通,你们难以想象他对书本的需要量,简直如同最饥饿的蝗虫啃吃粮食一样!我……甚至假设,他的前生,可能就是爱因斯坦!” 青龙在这时,才算是回答了公主的问题,而这答案是如此慑人,以致山洞之中,-那之间,静了下来,各人的呼吸声可闻。 青龙也可能感到自己的假设太惊人了,所以,他作了一些修正:“至少,可以说,爱因斯坦的记忆,有一部分是在山水的脑中!” 年轻人和公主的神态。严肃之至,他们说话,也十分小心:“这不能肯定说山水是爱因斯坦转世托生,也极有可能,在一种特殊的情形下,一组属于爱因斯坦的记忆,进入了他的脑部!” 公主补充:“人的记忆系统,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形式存在,仍然是一个谜,可能是一种游离状态,随时会和一些人的脑部发生作用!” 三个人一起向山水望去,神情都疑惑之极,倒是山水本身,十分纯真地微笑着,而且说出了一番十分有智能的话来,他道:“不必去探究发生在我身上的情形,究竟如何——那超出人类现在的知识范围之内,或许,将来我自己会恍然大悟。现在,重要的是,我知道,给我机会,我可以在爱因斯坦未完成的研究上,有重大发现。” 三个人都不由自主,吸了一口气,他们都知道,在这个偏僻的山洞之中,这一番谈话,这个瘦弱的少年,都将会对人类历史,有巨大的影响! 青龙压低了声音:“两位现在知道困难之处了?” 年轻人和公主一起点头,事情确然有极度的困难之处!山水在这里,托人寄出他的纯理论文学,全世界都想知道他是什么人,可是找不到他。 可是只要他一露面,他立刻会成为全世界争夺的目标,他可能卷入十分可怕的特务行动之中!而得不到他的一方面,也极有可能用卑劣的手段将他杀害! 所以,他不露面则已,一露面,必然会引起极度的混乱,而他也需要特别的保护! 年轻人和公主,都意识到青龙的托付,交给自己的担子,实在十分沉重,绝不易应付! 他们都迅速地思索着——山水必须参加实际的实验工作,所以他不能一直躲起来,而工作和严密的保护,会使他几乎没有个人的生活! 年轻人把这一点,提了出来,山水毫不在乎:“一个曾在泥土中挖掘不知名的昆虫充饥的人,会适应任何生活。而且,我感到我体内,有一股狂热的工作烈焰,正在喷发,我会日以继夜地工作。” 公主问:“为什么是瑞士?” 山水略顿了一顿:“两位可能对尖端科学的消息不是十分留意,在瑞士,有一个深入地下七十公尺的科学研究中心。已接近完成阶段,由多个得过诺贝尔奖的物理学家主持,我想到那个实验中心去。” 年轻人点头:“没有问题,一切我们会安排,使你的工作进展,尽量顺利。” 青龙也大是高兴搓着手:“我早就想过了,把他托给贤伉俪,是最佳人选了。” 年轻人知道青龙因为某种原因,不肯离开中南半岛,可是他却不知是为了什么,这时,他试探着问:“你何不也趁这个机会到欧洲去走走?” 青龙缓缓摇头:“不——” 他低下头一回,又抬起头来,神情之中,有深切的悲哀:“在这一片土地上,有我对一个女人的深切的思念,我不想离开!” 青龙说得十分沉重,而且,显然是他感情上的一宗巨大的伤痛,所以年轻人和公主,都不再说什么。 青龙拍着手:“好,我的问题解快了,两位来的目的是什么,我也知道!” 年轻人和公主齐声道:“我们先——” 他们本来,想先把情形介绍一下的,可是青龙一摆手:“不必了,我确然曾在那大象牙之中,取走了一样东西。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……黎文祥,因为事情关系十分巨大,那……和……” 他说到这里,向山水望了一眼:“问题的性质,和山水不一样,但也必然是人类历史上的一件大事,黎文祥自以为他的图谋是了不起的大事,但其实微不足道,像他那样的人,不足以谋大事,所以也不必对他说什么,他需要的是巨额的金钱,他已可以得到!” 年轻人和公主用心地听着,心中都十分紧张——虽然他们知道,青龙不会对他们隐瞒什么,但问题到了将有答案时,总是难免紧张的。青龙站了起来,一挥手:“在大象牙尾端的空心部分,我取走的是一卷象牙薄片,这卷象牙薄片,被串在一起,打开来,是一个五十公分见方的平面,在这个平面上,有着古希腊文字,和一个图形。” 他一面说着,一面走到了山洞的一处洞壁之前,这处洞壁,看起来和其它所在,并无不同。 山洞前一样有凹凸不干的石块,有的地方,有泉水沁出来,所以有些青苔。 可是青龙到了那洞壁之前,伸手在一块突出的石头上,随便按了一下,就像是变魔术一样,这块石头,落到了他的手中。 年轻人和公主看到,那块至少应该有一百公斤的石头,青龙只是随便托在手上,像是没有什么重量一样——分明那不是真的石块,而是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成的假石块! 而那假石块,造得如此逼真,如果青龙现出吃力的神情来,年轻人和公主,一样分不出真假! 年轻人和公主,自然而然,伸手向自己所坐的石块,抚摸了一下,又想起青龙刚才一伸手,就取出了两竹筒酒来,那么多半他所坐的那块石头是假的,而且是空心的了。看来,这个山洞一无奇特之处,但是暗中,一定曾经过青龙的精心布置。 青龙把那块石头,放到了地上,在洞壁上,已现出了一个空洞来,约有五十公分立方,如同一只形状不规则的钱箱一样。 青龙转头笑了一下:“兵荒马乱,人心难免贪婪,所以,如果有些东西,不想在自己不愿意的情况之下和人分享,还是藏得秘密一些的好!”年轻人笑:“说得对,这样子藏东西,再也不会有人找得到?” 他说着,忽然听到公主在身旁,陡然吸了一口气,向石块移开之后的那个空洞,指了一指。年轻人这时,也看到了——空洞被分成三格,在上中下三格中,各有一条蛇盘踞着,三条蛇的大小形态颜色互异,中间的一条,蛇鳞甚至是纯金的!公主虽然大有异能,可是看到了那么怪异的蛇,仍然不免有些害怕,所以她就靠得年轻人紧了些,青龙已伸手在中格,取出了一卷象牙片来。 十、雅典娜女神像 在青龙伸手进去的时候,那三条蛇都吐出蛇信,发出了嘶嘶声响。青龙在它们的头上,轻轻按了一下,像是和蛇在打招呼。青龙笑着道:“在中南半岛上,各种毒蛇毒虫之多,匪夷所思,任何毒蛇专家,到了这里,都像是白痴。用它们来看守东西,再好不过:这三条蛇,嗯,别说人,一头大象,给它们咬一口,也会在四十秒钟之内,毒发身亡,人被它们咬中了,都不会有任何痛苦;还来不及感到痛苦,就已经死了!” 青龙说来,十分轻描淡写,他把那卷象牙片,向年轻人一-: “摊开来研究一下!” 他一抬脚,把那假石块踢了起来,又放了上去,当真天衣无缝,然后他笑着对公主道:“可惜你怕苦,不然,你喝那酒,喝了一小口之后,就至少有七十二小时,没有任何毒蚊毒虫敢侵犯你!” 公主“啊”地一声:“我这就喝!” 她真的取过竹筒来,喝了一小口,睁大了眼,样子怪异之极! 过了足有半分钟,她才舒了一口气,十分同情地望了年轻人一眼——她才喝了一小口,已苦成这样,可以想象年轻人刚才的一大口酒之苦! 这时,年轻人已经把那卷象牙片摊了开来。 象牙片摊了开来之后,是一个平面,首先看到的是一个图形——所有的图形和文字,都是刻在象牙上的,刻得十分浅,用一种赭褐色的染料,涂在刻痕上,看起来,线条十分清楚。 文字,是古希腊文字,年轻人和公主对这种文字,稍有认识,不是很精通,他们既然一眼先看到了那个图形,就先形容它。 那图形在象牙片中所占的面积,约有二十公分见方,看起来相当怪,绝不能一下子,就知道这个图形,代表的是什么意思。 它由许多小圈圈排列着,组成了一个长方形,即长方形的四边,全由大小相同,整齐排列的小圆圈组成。 在这个长方形的中心部分,也是一个圆圈,可是这个圆圈略大。 在那个大圆圈之旁,又是一些更小的圆圈。 也就是说,图形上全是大小不同的圆圈! 这实在是一个相当简单的图形,任何人,都可以根据以上的描述,而把它绘出来。这样的一个图形。表示了什么,一时之间,自然难以明白。 年轻人和公主都皱着眉,他们再去看那些古希腊文字,却看得神情紧张之极。 他们才看了一眼,就一起向青龙望去,两人问了同一个问题:“我们不是全看得懂,你能全都看懂?” 青龙点了点头。 年轻人和公主再去看文字,每当他们有看不懂时,他们就用手指着那个字,青龙立刻就把这个字的字义说出来。所以,并没有多久,年轻人和公主。就明白了那些古希腊文字的含义。 那些文字记载了一件事,相当隐晦,但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。 古希腊文字之中,首先出现的是一个人名:“当培理克里斯成为雅典的执政者的第二十九年,雅典的执政者和雅典人,为他们信奉的神,作了一项天上人间,从所未有的巨大奉献!雅典的执政者和雅典人,竭尽了他们所能,表示了他们对他们的神只的至高无上的敬意!” 只看了这一段,年轻人和公主,都已经面面相觑。年轻人指着“培理克里斯”这个名字,两人都吸了一口气,他们在各方面的常识,都十分丰富,自然知道这个雅典执政者,在公元前四百多年前,是雅典的执政者,在位相当久,超过三十年。 这个雅典执政者的名字,之所以能在历史上有地位,倒立不是他的政绩有任何可供记述之处,而是他在位期间,雅典人完成了一项人类历史上,最宏伟的建筑物之一的缘故。 那宏伟之极的建筑物,就是在建成了将近两千年之后,毁于战火,可是直到如今。它的残存部分,仍然叫人看了之后,神为之夺,气为之窒的巴特农神殿——到过或没有到过希腊,瞻仰或没有瞻仰过它的遗址(如今只是一座石柱外壳),大家都知道巴特农神殿的鬼斧神工,是人类建筑史上的奇迹! 希腊人决定要为雅典的守护神建造一座神殿,他们集中了所有能集中的人才、人力和来自四方八面的财富,花了足足十六年的时间,才全部完成——时为公元前四三二年,对这座神殿的记载和歌颂的文字诗歌绘画,种种艺术作品,多至不可胜数,所以神殿虽然只剩下了百十根残存的大石柱,但是当年,它究竟是如何金碧辉煌,如何巍峨耸立,仍然可以想象得出来。 这一切,年轻人和公主都知道,而这时,使他们感到意外之极的是,他们再也没有想到,这大象牙竟然会和希腊有关,会和著名的巴特农神殿有关。 他们互相握住了对方的手,神情更紧张。 再下面的一段文字是:“雅典的守护神,他的像耸立在神殿之中,当几万人在神像耸立,高呼守护神的名字之际,相信在天庭的守护神,一定可以听到所有人发自内心的对神的崇敬。” 年轻人和公主看到了这里,只觉得全身发热,异口同声叫:“雅典娜女神!” 他们叫了一声之后,那种全身发热的感觉更甚,他们又叫:“雅典娜女神像!” 他们向青龙望去,从青龙的神情来看,可以知道,青龙也同样有全身发热的感觉——他们全不是普通人,要令得他们产生这样的感觉,一定是十分非同小可的事,而这时,这段文字所带给他们的震撼,确然巨大之极! 雅典娜女神像! 巴特农神殿在建造之初,就是为了供奉雅典的守护神,雅典娜女神,后来建成之后,它又成了希腊的国库,集中了无数的财宝。而最令人缅怀的,自然是那座雅典娜女神像。 这座神像,虽然在两千五百年前建成,但是至今为止,仍然是人类所建造的最伟大的神像,独一无二,无可比拟! 雅典娜女神在希腊神话中地位重要——古人的想象力,似乎比现代人要强得多,各种神话,都有丰富之极的想象力,希腊神话更是变化万端,把丰富的想象力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神话杰作。 在希腊神话之中,雅典娜女神,是智能之神,她的父亲,是神话中至高无上的主神宙斯。她从宙斯的头部产生,经过的情形是这样: 宙斯把妻子墨提斯吞入腹中,头部立时发生剧痛,于是宙斯就命令火神,把自己的脑袋劈开,雅典娜就从宙斯的头中跳跃出来! 神话中的记载,可以只当神话来看,可是放置在巴特农神殿中的雅典娜女神像,却是实实在在的一个存在,这座女神像,建造于距今两千五百年之前,是当时著名的雕刻家斐迪亚斯的作品,当然还有许许多多艺术家和工匠帮助他进行这项伟业。 这座女神像,绝不是普通的女神像,它极其巨大,高达十公尺,相当于如今的房子四层楼那么高。 当时,这座雅典娜女神像的建造费用,是整个巴特农神殿其它部分的两倍,神像的双脚,用黄金镶造,所有的装饰部分,全是各种宝石和象牙,总之,一切能代表财富的物品,都集中在这座巨大的女神像上了! 象牙片上的古希腊文字,记载了巴特农神殿,又记载了雅典娜女神像,这实在可以说是惊天动地的大事,因为在这座女神像身上,后来,发生了一件奇特之极,可以说是人类历史上最大的神秘事件! 女神像建成之后,自然受尽所有崇拜者的敬仰,它是如此巨大,自然也沉重无比,而且,它是如此瞩目,日日夜夜,在巴特农神殿之中,供人瞻仰,可是,最不可思议的事发生在建成之后的一千年: 整座雅典娜神像不见了! 雅典娜女神像消失了! 雅典娜女神像,高达十公尺的一座女神像,在公元六世纪时,突然不见了! 整件事,在历史上没有详细的记载,后人预测,可能是由于事情太不可思议,太震撼人心,以致当时,所有人都以为末日将临,而没有人想得起要把经过情形,详细记述下来,所以,在历史上,只写下了“女神像在公元六世纪时不见”的简单记载。 也有一点可笑的记载,说女神像是“失窃”的,很难想象,什么人能有力量把那座巨大、万众瞩目的一座神像偷走! 不管当时的情形如何,这座在巴特农神殿之中的,举世无匹的雅典娜女神像消失了,不见了! 女神像不见了,神殿还在,仍然屹立了千年之久,希腊人没有再造另一个女神像,理由很容易明白,一来是再也集中不了那么的人力和物力,二来,无论怎么努力,也不可能造出一个和失去了的神像相比拟的神像来。 神像消失一百年之后,巴特农神殿被改作基督教堂,又八百年之后,到了十五世纪。可能是由于雅典的守护神像已消失的缘故,土耳其人入侵,巴特农神殿变成了回教寺,接着,就毁于战火。雅典娜女神像究竟到哪里去了?不知有多少人,殚智竭力,想把它找出来,到后来。甚至只要有一了点儿靠不住的线索,也会引起一阵轰动。 可是,女神像在哪里,一直是一个谜! 人类历史上,许多神秘的谜之中,最神秘的一个! 一座确然曾存在过,如此巨大的女神像,竟会消失得如此无影无踪,如同溶化在空气之中一样! 而如今,这象牙片上的古希腊文字,却每一段和这消失了的女神像有关,怎不令人心跳加剧,全身发热,连气也喘不过来! 古希腊文字还有最后一段:“作为曾参与守护神像建造的一分子,我留下了这些记载,把我对神的诚心,与神长相处,我和许多人把世上最大的一支象牙,造成女神像的随身饰物,这是我们毕生的荣耀!” 年轻人和公主看到这最后一段的时候,都不由自由,发出了一下呻吟声来:这支大象牙的来龙去脉,至此已经可以说是其相大白了! 难怪当日青龙会对恭二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,说是在这大象牙之上,可以有惊人之极的大发现! 这支大象牙,是巴特农神殿之中的雅典娜女神像上的一件饰物! 阮山羊博士曾说它是“公主的令牌”,一见到了大象牙之后,虽然觉得很滑稽,但这时,知道了它是女神像身上的饰物,那么。虽不中亦不远矣,阮山羊博士,还是有点道理的! 这是女神像身上的什么饰物,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,这是雅典娜女神像的一部分。两女神像在公元六世纪消失了之后,一直踪影全无,是历史上最大的谜团! 消失了的女神像,身上的一件饰物,居然在越南北部的一条河底下的大石箱中发现,这岂不是不可思议到了极点的事?尽管年轻人和公主,都见多识广,可是,在这样奇怪之至的事情之前,也不由自主,要发出呻吟声,来表示这时他们心中的惊骇,是如此之甚!那支大象牙虽然巨大,但是女神像高达十公尺,自然需要那么大的象牙来装饰! 而在那支大象牙之中,留下了这样的记载,自然是参加制作象牙的工匠的一份私心,希望借简单的记录,把他们对雅典娜女神的敬仰,流传下来。 象牙片上并没有工匠的名字留下来,而在看了那几段文字之后,对于象牙片上的那个图形,也就很容易理解了。 公主指着图形:“这是一个平面图,那些小圆圈,是神殿的石柱,中间的大圆圈,正是雅典娜女神像耸立的所在,旁边的另外小圆圈,是其它的神像或装饰品。” 公主的这番推测,合情合理之极,所以青龙和年轻人都点头表示同意。 青龙道:“这是女神像在消失之后,第一次发现和它有关的对象出现——当然,现在我绝想不出何以它会来到越南的北部,但是它毫无疑问,是女神像的一部分,有希望根据这个线索,把消失了千多年的雅典娜女神像,再度找出来!” 年轻人和公主,都不由自主,一起吸了一口气,年轻人压低了声音:“是不是挖掘那条河的河底,可以……有所发现?” 公主缓缓摇着头,表示不同意,年轻人向青龙望夫,看他摊了摊手:“我不认为女神像利大象牙会在很相近的所在,因为不能想象高达十公尺的巨像。能在公元六世纪的时候,从雅典,遥远的欧洲,移到亚洲的越南来!” 年轻人嚷了起来:“整个事都是不能想象的,如何想象一座十公尺高的神像会消失?如何想象它消失得如此彻底,一点迹象也没有?” 青龙笑:“事实上是,那道河的河底,所占的面积极大,不可能全部发掘,如果女神像真是在河底的话,只怕也只好永远让它埋在那里了!” 年轻人深深吸了一口气,思绪十分紊乱,公主道:“如果不能在那支大象牙上得到线索,找出女神像来,看来,大象牙的本身价值——” 她说到这里,顿了一顿,因为他的思绪也十分紊乱,不知该如何说下去才好。 青龙知道她想说什么,接了下去,道:“本身自然也极具价值,但是和整座女神像相比,自然差得太远了,而且,也难以使人相信这大象牙是女神像的一部分!”他说到这里,年轻人和公主,一起伸手,向那象牙片指了一指,青龙摇头:“会有人说那是伪造的——女神像究竟是什么样子的,包括了一些什么饰物,在神像身上动用了多少黄金和宝石,都已无从查考,所以不容易使人相信和女神像有关!” 公主的神情,十分肃穆:“我们没有必要求别人相信,自己确定较好!” 青龙用力一挥手:“说得对,两位可有信心把雅典娜女神像找出来,为人类历史解开这个谜团?” 年轻人和公主互望着,对青龙的这个问题,难以有任何答复! 因为他们虽然有了那支大象牙,可是,那和发现久已消失了的女神像,完全是两回事! 就在这时候,在一旁,一直一声未出的山水,忽然低声咳了两下,引起了别人的注意。他一直用同一个姿势坐着,双手托着头,用一种沉思的神情,听青龙、年轻人和公主讨论。 年轻人和公主,正时向他望去,齐声道:“小朋友有什么高见?” 他们都已知道眼前这个少年人,实在非同小可之至,所以语调之间,相当认真! 青龙却笑了起来:“他擅长的是数字和物理学,神话或考古学,恐怕不是他的专长!” 山水微笑着:“所有的科学,起点和终点,都是一致的,从无到有,再从有到无。” 这句大有深意的话,出自一个少年人之口,听的三个人都深吸了一口气,作手势,请山水说下去。 山水迫:“我根据数学上的可能性,来推断整件事,可以有一些推测。” 他在这样说的时候,在他瘦削的脸上,自然而然,现出了一种令人对他的话感到信服的神情,所以,个人都十分用心地听他说下去。 山水作了一个手势:“数学上,从假设到求证,是一个过程,在任何方程式之中,一定要有已知数,才能有另一已知数的答案,不然的话.就是不可解的方程式了。” 年轻人笑着催了一句: “理论上是这样,实际上的情形又如何呢?” 山水站了起来:“实际的情形是,公元六世纪,在巴特农神殿上发生的,女神像消失这件事,是不可能发生的!” 年轻人、公主和青龙,都怔了一怔,他们以为山水会有一大篇伟论发表,谁知道他竟然这样说! 年轻人和公主,和山水毕竟不是太熟,所以不很好意思驳斥,可是青龙就不同了,他立时大声道:“你这是什么话?什么叫不可能?女神像是明明失踪了的!” 山水皱着眉:“不可能,它不可能失踪,从任何一方面来看,它绝无失踪的可能——这是数学上,逻辑学上不变的定律:没有失踪的可能,它就不会失踪了!” 山水的神情,十分坚决认真,而且涨红了脸,双眼睁得极大。 青龙向着他,用力挥了一下手,表示不屑和他争论。年轻人奇道:“事实是它失踪!” 山水在忽然之间,神情变得十分沮丧:“是事实上,它失踪了——不可能的事变成可能,就必然是不可能的情况,起了改变,由不可能变成了可能!” 这时,连公主也不禁笑了起来:“小朋友,你的理论真了不起!” 山水摇摇头:“这是不变的定律,问题是我们还不知道当时的情形起了什么变化而已。” 山水的话,乍一听,十分可笑,可是当他一再强调之后,各人想了一想,却又觉得大有道理,必然是当时发生了一些变化,使不可能变成可能,所以女神像才消失了。不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,整件事,都是一个不可解释的谜。 一时之间,各人都不再出声,连青龙也只是瞪大了眼,向山水望着。 山水又道:“一切人的力量能做的,都不能达成使巨大的神像消失的结果,那么,就必然有除了人力以外的力量在起作用!” 山水的这种结论,虽然简单,可是也十分合理,年轻人问了一句:“所谓“除了人力之外的力量”,是什么意思,你可有概念?” 山水摇头:“没有,我只是在理论上肯定这一点,没有具体的结论,也许我们可以作推测,我先作一个:真正的雅典娜神,看到了自己的像,觉得喜欢,就运用她的力量,把神像搬走了!” 公主鼓起掌来:“好大胆的想象力,但如果我是女神,我不会那样做,宁愿把神像留在神殿,让所有人来崇拜,表示他们的敬仰!” 山水受了赞扬,十分兴奋。 “假设可以有正、反两方面,刚才的假设,是女神喜爱人们为她制造的神像。也有可能,她十分讨厌,不满意,也有可能运用她的力量,令之消失。” 三个人都不出声,山水有点不好意思:“我只是……随便作了一个假设,证明在除了人力的力量之外的影响下,事情由不可能变成可能,因为我们现在考虑的一切,都只考虑到了人力。” 公出喃喃地道:“不论女神是喜欢或不喜欢,她把那么巨大的神像,弄到什么地方去了呢?” 山水向上指了一指:“任何地方,天上的神的居所,或许!” 年轻人却在这时,也发挥了他丰富的想象力:“另一个空间,或许?” 青龙叫了起来:“天啊!真有雅典娜女神?” 十一、青龙内心的秘密 山水望向背龙:“只不过是一个代名词,女神也好,大神也好,总之,是一种除了人力之外的,能令女神失踪的力量!” 青龙举起手来:“我投降了,你有本事把简单的事,弄得复杂之极!” 山水争辩:“不,我把不可能的事,变成可能!”青龙叹了一声:“希望你日后的研究大有所成,但是普通人肯定听不懂你的话了!” 山水叹了一声:“那没有办法!” 年轻人和公主在这时,有了共同的设想,他们一起说了出来:“也有可能的,是来自外星人的力量!” 山水笑了起来,他说话之间,很喜欢引用数学上的名词,所以他是这样说的:“神的力量和外星人的力量之间,可以加上等号。” 年轻人对山水的这句话表示同意:“是,希腊神话、中国神话,或是埃及和印度古老传说之中的神,都是地球人不可知的一种力量,可以解释为那种力量,却来自异星的高级生物!” 青龙闷哼了一声,他的想法,显然比较实际一些,所以他对山水和年轻人的大胆设想,并不表示他的意见。 山水得到了年轻人的同意,他感到十分兴奋,有点手舞足蹈说:“所以,女神像,可能早已不在地球上了!” 山水这句话一出口,山洞之中,变得十分寂静,只有洞壁上,有泉水渗出来处,传来水滴落下来的声响。 山水扬了扬眉,瘦削的脸上,仍然充满了自信,甚至大有挑战的意味:“怎么?这个假设使各位无法接受?” 年轻人沉吟了一下:“也不是全然无法接受……不过有点怪……嗯,外星人把雅典娜女神像搬走了?” 山水点头,神态认真: “是!” 青龙咕哝道:“外星人要这座神像有什么用?外星人既然能来到地球,自然比地球人进步不知多少,财富对他们也全然不起作用!” 山水对青龙的话,显然不同意,可是由于他和青龙的关系,他也不是太能驳斥青龙的意见,所以他饮语又止,涨红了脸。 就在这时候,公主柔声道:“我明白小朋友的意思了,那和进步与落后无关,女神像是一件精美之极的艺术品,若是外星人懂得欣赏艺术,自然有可能一见就喜欢,也就有可能将之据为己有!” 青龙仍在摇头,公主又补充道:“欧洲人的文明,远在非洲人之上,可是非洲土人的艺术品,也能成为欧洲艺术馆中的珍藏。”公主举的这个例子,相当贴切,所以山水和年轻人一起鼓掌。青龙闷哼了一声:“如果女神像早已不在地球上,也根本不必找了!”年轻人望向公主,公主秀眉微蹙:“情形十分古怪,请先让我解释一下——” 她说着,望向青龙和山水,她所说的要解释一下,自然是对他们两人解释,青龙和山水立时点头,公主这才道:“我现在的身体,来自“幽灵星座”,比起地球人的身体来,有不少异能,其中之一,是对于地球人无法感应到的微弱讯号,有敏锐的感觉。” 山水和青龙一起皱着眉,她具异能,这一点他们知道,但是对公主刚才那话,他们无法完全明白,但是他们都不出声,只是用心听着。公主又道:“当我面对那枚大象牙的时候,我想到在遥远的一个所在,有利大象牙有联系的讯号,那时人在巴黎,后来到了东京,感觉到的讯号就强烈,使我知道,和大象牙有联系的,已经接近了许多!” 年轻人补充了一句:“当时,我们认为有重要的对象,在黎文祥处,因为他也在东京。” 公主接着道:“等到我们一路前来,就感到讯息越来越强——在进这个山洞之后,我已经可以肯定,和大象牙有联系的讯息,就是从这个山洞之中发出来的!” 公主说到这里,山水和青龙都明白了,他们一起向那卷象牙片望去,年轻人在这时,指着象牙片:“讯息自然是由这卷象牙片发出来的——象牙片和大象牙,曾经是一体,虽然分开了,可是相互之间,还存在着一种十分微妙的联系,会有讯息交流成互相传递的情形产生,公主可以感觉到这种讯息。” 山水“啊”地叫了一声,也指着象牙片:“这……也曾和整座女神像是一体,是不是可以在这上面,接收到女神像所发出的讯息?” 在他这样问的时候,公主已变换了一下坐姿,她把那卷象牙片,摊了开来,放在她的双膝之上,然后,双手在象牙片上,轻轻抚摸着,动作十分柔和,和她俏脸上那种关注的神情相配合,都使人有一种祥和之极的感觉。 她闭着眼,像是没有听到山水的问题,年轻人把声音压低:“她正在努力,努力想感受到来自女神像的讯息,请别打扰她!” 山洞之中,又静了下来,除了泉水滴下的声音之外,年轻人同时,又听到了一阵浓重的、急促的呼吸声,他循声看去,看到青龙盯着公主,神情紧张,双手甚至不由自主地握着拳,呼吸急促,显然他这时,正起着不知是什么念头,才令得他这样古怪的! 年轻人不禁大是疑惑,低咳了一声,向青龙作了一个询问的手势,但青龙却视而不见,仍然以异样的目光,紧盯着公主! 若不是深知青龙的为人,在这样的情形之下,年轻人可能会感到十分不快,但这时,年轻人自然知道,青龙不会对公主有什么非份之想,必然是他忽然想到了什么,所以才现出这样焦切的神态。这时,山水也注意到了青龙的神态有异,可是他只是在一开始的时候,有讶异的神色,接着,就像是明白了青龙为什么会这样,轻叹了一声,现出了同情的神情。 这种情形,看在年轻人的眼中,更是讶异莫名,因为山水显然知道青龙心中在想些什么! 而青龙那种怪异的神态,也没有维持多久,就恢复了原状,只是神情苦恼地慢慢喝着酒。 这时,由于公主正在集中精神,所以年轻人没有发问,山洞之中,重又静寂无比。 过了大约有十分钟,公主才睁开眼来,一副茫然不可解的神情,望向年轻人。 年轻人一看到她的这种神情,就知道公主并无所获了,他先开口:“如果女神像根本不在地球上,自然不能感受到什么讯息了!” 公主变得十分失落:“一点感觉也没有,巴黎和这里距离那么远,我也可以感觉到——” 公主的话还没有说完,年轻人已大笑了起来:“地球上的距离再远,怎么能和宇宙间的距离相比!” 山水也笑:“真是,光的行进速度,一秒钟可以绕地球七周,可是要一年,才是一个“光年”,星与星之间的距离,动辄以几百万光年计,真是相去太远了!” 年轻人又安慰公主,他靠过去,在公主的手背,轻拍了几下:“或许,单是象牙片不够?加上大象牙,有可能会有结果?” 公主吸了一口气:“但愿!” 在这时候,年轻人注意到了青龙好几次欲语又止,所以他望向青龙:“你想到了甚么?”青龙脱口道:“如果有一个人,知道是在地球上,公主你能凭一样过去和这人有联系的物品,感到这个人是在什么地方?” 青龙的话说得不是很流畅,而且每句词不达意,但是年轻人和公主还是立刻明白了——他是想取一样对象出来,请公主感受一下,曾用过这对象的人,现在身在何方! 公主立时点头:“只要这个人真是在地球上,我想可以有感觉!” 青龙的声音,甚至因为兴奋激动,而有点发颤:“她没有理由会离开地球!我相信她一定在中南半岛!” 年轻人扬了扬眉,他知道,要青龙这样的人物,变得如此激动,他心中的那个“她”,在她的生命之中,一定占有极重要的地位! 而且,从她的话中,可以听出,青龙这个传奇人物,不肯离开中南半岛,也正是由于他相信那个“她”就在中南半岛的缘故! 那就更可以肯定这个“她”对青龙的重要性了! 所以,年轻人和公主在交换了一个眼色之后,两人都尽量不现出讶异的神情,公主先开口道:“请你把曾和她在一起的对象交给我!” 青龙答应着,站了起来,走向洞壁,就在刚才取出那卷象牙片的地方,取出一只竹盒子。看他那种郑而重之的神情,那竹盒中所放的,似乎是一样稀世奇珍。 可是等他打开了竹盒子,取出来的,却是一件破烂不堪的衣服——那甚至已不能算是衣服了,只是一幅不规则的布片,看来是什么样子的,已全然无法知道。 那幅布片不但破,而且还十分脏,公主很有洁癖,一看到了是一幅脏布,她就秀眉微蹙,年轻人忙向她使了一个眼色。 这时,青龙取出了那幅布,双手捧着,神情简直虔诚,走到公主跟前。 公主深吸了一口气,在青龙的手中,接过了那幅脏布来,放在膝上。 青龙的声音有些发颤:“这……是她曾穿过的……衣服,谢谢你!” 公主点了点头,闭上了眼睛,青龙紧张无比地退了开去。 在这时候,年轻人看到山水在缓缓摇头,暗中叹了一口气。 这使年轻人知道,山水多半知道青龙和这个“她”的故事!那就可以在其赴瑞士的途中,向山水问问,究竟是怎样一回事——单就眼前的情形,可想而知的是,必然和刻骨铭心的爱情有关! 基于对青龙的好感,年轻人倒十分希望公主能够帮助青龙。 所以,他望向公主,同时,向青龙作了一个手势,令青龙镇定些。 可是年轻人的暗示,显然起不了作用,青龙双拳紧握,双眼瞪得极大,望定了公主,身子甚至在不由自主,微微发抖。 山水在这时候,来到了年轻人的身边,压低了声音:“一个女人,青龙大哥所爱的一个女人,他一直在找她,可是,她不知在什么地方!” 年轻人缓慢而深长地吸了一口气,这时,他看到公主现出了相当痛苦的神情来,青龙已看到了,他失声惊呼:“怎么了?” 公主睁开眼来,痛苦的神情,转为惊骇,她要调整一下呼吸,才能开口说话: “我……感受到了痛苦的讯息……在这件衣服上……曾穿过这件衣服的……心中的痛苦……我从来也不知道痛苦可以这样深,这样强烈……” 公主说到这里,向年轻人望去,有着求助的眼神,那是为了她不知如何去形容这种痛苦的程度。 而青龙在听公主说到一半时,已经泪如泉涌,全身鄱在抽搐。 年轻人叹了一声:“我知道这种痛苦!当雪崩之后,你失踪,我在阿尔卑斯山上,就日夜忍受着这样痛苦的煎熬,我知道!” 公主仍然有疑惑的神色,而青龙却哑着声音叫了起来:“不!你不明白她身受的痛苦,你决不会明白,你是男性,她是女人,一个美丽之极的女人,她身受的痛苦,远在你能想象之上!” 青龙在这样叫嚷的时候,泪流满面,真难以想象一个像他那样出色的传奇人物,也会有如此软弱的一面! 年轻人勉强笑了一下:“不必作痛苦大竞赛,公主,请你继续!” 公主苦笑了一下:“来自这……衣服上的痛苦讯息,强烈无比,我真有点害怕!” 自从公主发现她自己来自幽灵星座的身体有各种异能之后,她还是第一次有这样不愿意继续下去的表示!青龙忙道:“请你忍受一下……请你告诉我……她现在在什么地方!” 公主在青龙这样颤声的请求之下,还是犹豫了一下,可知她真正是勉为其难地在进行的。 她重新又闭上了眼睛,在接下来的三分钟之中,她神情的痛苦,越来越甚,看得年轻人也心惊肉跳,好几次忍不住想出声阻止。 年轻人知道,那是来自这件破衣服的讯息,使公主感到了那个“她”曾经受过的痛苦! 好不容易,公主长长地吁了一口气,神情渐渐变得平静,又过了一会,她才睁开眼来,视线投向青龙。这时,青龙连头发都是湿的,也不知是泪是汗。 公主柔声道:“她在经历了人世间罕见的痛苦之后,现在,十分平静,她的精神,已找到了……相信是宗教的寄托。” 青龙的声音发抖:“她在什么地方?” 公主皱着眉,同一个方向,指了一指,可是她道:“她现在十分平静,痛苦看来已完全消失,像是狂风巨浪之后的止水,你是不是有必要去打扰她,令她再起狂澜?” 青龙陡然怔住,显然公主的话,他以前未曾想到过,他就怔怔地站在那里,一动不动。 公主又道:“如果你爱她,那就不应该再去打扰她了,对不对?” 青龙又震动了一下,然后,像受了催眠一样,连声道:“是!是!是!” 公主站了起来,把那幅脏布,还给了青龙,青龙抢了过来,放在脸旁,捂了好一会,这才放回竹盒之中,而他的神情也恢复了原状,他不好意思笑了一下:“刚才我有点失态——” 年轻人笑道:“岂止有点失态,简直是大失常态!” 青龙笑得更不好意思:“也是关心思念太过的缘故,公主的一番话,真是如同醍醐灌顶一样,既然知道她已不再痛苦,何必再去打扰她,我想找她,也无非是为了想帮她解除痛苦而已!” 年轻人和青龙虽然相识不久,但是言语之间,已经可以和多年相知一样,不必顾忌什么,所以他道:“要真想得开才好!不要忽然又想不通了!” 青龙瞪了年轻人一眼,冷笑一声:“你说什么?我竟听不懂?” 公主娇声笑了起来,青龙和年轻人也跟着笑,只有山水,不管他多么出色,他毕竟是一个未曾经过爱情火焰燃烧过的少年人,自然也难以体会这三个人这时的心情。 年轻人和公主并没有进一步向青龙问那个“她”的故事,也没有再在山洞中逗留多久,就带着那卷象牙片,和山水一起离去。山水在离开山洞之后,又带着年轻人和公主,在一问小石屋之中,取了他的“行李”——两只藤箱子。 山水打开藤箱子,让年轻人和公主看了看,看得两人目定口呆——箱子中全是各种各样的纸张,有大有小,有的甚至不规则,不知是从什么地方撕下来的,显然是在纸张供应十分困难的情形下收集来的。 而在这些纸张上,密密麻麻,写满了字,年轻人和公主看到其中有许多数学符号,那自然全是山水的学术性论文的手稿了! 山水在关上箱子的时候,笑道:“青龙大哥说我把简单的事,化为复杂,其实,我不过是寻根探源而已!谁都知道一加二等于三,多么简单,可是,要证明一加二等于三,何等复杂!” 年轻人和公主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,年轻人放低声音,对公主道:“如果给卫斯理知道有他这样的人在,不知道他会采取什么行动?” 公主道:“当然是寻根究底,找出他究竟为什么会这样的原因来。” 年轻人立时扬了扬眉,意思是:“我们何不这样做”?可是公主却轻拍了腰际的那卷象牙片一下,摇了摇头,她的意思是“单是这件事,只怕已经花不知道多少时间和精力了,哪里还有时间去追索何以山水会有那样非凡超卓的才能!” 他们倒立不是为了想不让山水知道谈话的内容而做手势打哑谜的,事实是他们两人的心意相通的程度十分深,眉来眼去一番,就可以知道对方想表达的是什么,久而久之,变成了互相沟通的习惯动作了。年轻人望了那卷象牙片一下——公主一直将那卷象牙片系在腰际,她一身黑纱衣服,腰际忽然多了一卷浅色的象牙,看来更加飘逸。 这时,山水正在把两大箱他的“论着”搬上车子,也听到了两人的对答,他问:“卫斯理是什么人?” 年轻人笑了一笑:“一个对任何奇特的人、奇特的事,都要寻根究底的人!” 山水拍了拍手:“欢迎他对我进行研究!”年轻人笑:“一有机会,我会对他提起你!” 山水作了一个怪脸:“希望他别将我当作科学怪人,把我的脑袋剖开来作检查!” 年轻人吓他:“那倒不至于,不过把你的脑子抽点出来,倒是不可避免的!” 山水吐了吐舌头,缩了缩头,这种少年人的神情,和他的满腹经纶,又大不相衬。 卫斯理后来,有没有和山水见面,发生在山水身上的究竟又是什么样的怪事,那属于和山水有关的故事的范围。 山水会在这个故事之中出现,是由于年轻人和公主与青龙会面时带出来的,他只不过是这个故事的小插曲,自然不必详细介绍了。 这种情形,就像青龙在这个故事之中出现,起了他的一定的作用,但是青龙和他心中的那个“她”的事,就和这个故事无关,所以也不必叙述了——那个故事,其实是已经披露过的,和原振侠医生有关。 年轻人和公主要把山水送到瑞士去,可是公主先要到东京,在恭二那里,取回那支大象牙。她在象牙片上,得不到任何讯息,十分失望,就只好寄望,可以在大象牙加象牙片上,得到讯息。 通过公主的关系网,要使一个少年人进入任何国家,都是轻而易举的事,山水甚至真的有了许多有效的旅行证件。 到了东京之后,第一件事,自然是直赴恭二的住所,恭二和信子夫妇,仍然用无比的热忱欢迎了他们。恭二看到山水的时候,略呆了一呆,但是山水既然是年轻人和公主带来的,他自然也不敢怠慢,十分诚心地问:“小朋友要做什么,只要提出来,不必客气!” 山水舐了舐口唇:“图书馆!我要到收藏科学书籍最多的图书馆去!” 稍为讲一下,山水在一离开了山沟子之后,就表示了他对知识如饥如渴的追求,所以,他一到东京,就要求到图书馆去,是自然而然的事,但那对恭二来说,却十分意外,他摇了摇头: “好好,我马上派人带你去!” 山水问年轻人:“我们会在日本逗留多久?” 年轻人望向公主,公主略想了一想:“暂时……就住三天吧!” 山水发出了一下欢呼声,问:“有没有二十四小时开放的图书馆?” 当然不会有,结果是在图书馆开放的时候,山水尽量留在馆中,而走的时候,借了一大堆一大堆的书,使得陪他去图书馆的那个恭二手下的职员说:“这少年人,一定是书虫托世的!” 十二、外星人拿去女神像 那个职员这样感叹,自然大有道理,东京这个五光十色的花花世界,可以吸引一个少年之处,不知有多少,可是山水一点别的兴趣也没有,只是看书! 年轻人也“领教”过山水看书时的情形,超过二十本又厚又大的书,全是科学方面的巨着,山水在看的时候,简直只是“翻”,飞快地一页一页翻过去,然后,把手放在书本上,微昂起头,闭上眼睛,一动也不动,大约五分钟左右,就把书放下来,长长地吁了一口气,彷佛经过这样子,他就已经把书中的一切,全部吸收,归入了他的记忆之中。 后来,年轻人终有机会向卫斯理提及山水,也介绍了这种情形,年轻人表示自己的意见:“我感到他根本是研究过这些书的内容的,他再看一次只不过是在温习而已!” 那三天,山水几乎连东西也不吃,公主的情形,也差不许多。 在大象牙一运来之后,公主就抱着它,进了一间静室——那本来是信子表演茶道的一间房间,幽静宽敞,十分合用。 公主和年轻人合力,把那卷象牙片,放进了大象牙的尾端,然后就向年轻人示意,她需要独自一个人集中力量,在大象牙上获得讯息。 年轻人十分不愿意,迟疑着不肯离去,公主叹了一声,只是深情地回望着,年轻人受不了公主眼光中的那种祈求的神情,长叹了一声,亲了公主一下,离开了那间房间。他在离开的时候,公主道:“别来打扰我,我一无所获,会立即通知你!不要为了想看我一眼,而令我分神,误了大事,好不好?”年轻人在门口停了几秒钟,才回答:“好!” 他的回答声,竟大有干涩之意,可见他心中,实在是不愿意之极。 这种情景,恭二和信子都在一旁,完全看在眼里。他们两人大大感叹:“一直以为我们两夫妻之间的感情,已经够好的了,可是看看人家,同在一幢屋子之中,也会相思,这才叫好感情!” 自此之后,恭二和信子,努力模仿年轻人和公主,尽可能形影不离,果然更进一步体会到了男女相爱相亲的真谛,更是幸福快乐。当下,年轻人退出了那房间之后,公主自然立刻就凝神,进入全神贯注的状态。 年轻人在门口又徘徊了好一会,直到恭二陪着笑:“怎样,我们还等着听到此行的结果哩!” 年轻人这才向着关上的门,用力一挥手,回到了小客厅中,恭二奉上美酒,年轻人先问:“黎文祥还在日本?” 恭二摇头:“他说有些要事,先离开了——他是非法进入日本的,显然由于生活不便,不很习惯。是不是必须有他在场?” 年轻人想了一想:“不必了,我们此行,收获十分丰富,出乎意料之外!” 接着,年轻人略去了山水的异行和青龙的故事,只是向恭二和信子,说了那卷象牙片上的图形和文字,和根据那些文字,所得到的必然推论——那枚大象牙,是希腊巴特农神庙之中,举世无双的雅典娜女神像身上的一件饰物! 恭二在从事古物买卖之后,很肯上进,进修了不少历史知识,自然知道雅典娜女神像是怎么一回事,当真听得他目定口呆,口水直流!信子则不断在叫着:“这可怎么好?这可怎么办?” 两个人的反应如此强烈,自然是在意料之中,因为只要知道这座女神像历史的人,都会有同样强烈的反应。而恭二和信子,又是对古物大有认识的人,自然更加目定口呆,样子近乎要昏厥! 年轻人耐着性子,等他们这种强烈的反应过去后,才道:“想不到吧!”恭二在回答的时候,仍然不由自主喘着气:“真想不到,真想不到!”然后,他张大了口,忽然现出了骇然之极的神情,向外面指了一指,把声音压得很低:“公主……她正在设法把……雅典娜女坤像找出来?” 年轻人深深吸了一口气:“正在努力!” 信子这时也怯生生地问:“会有结果?” 年轻人皱了皱眉,心情很乱。对于信子的这个问题,他无法给以肯定的答复,因为施展异能,希望在那支大象牙上,获得讯息的并不是他,而是公主。 而令得年轻人这时,有十分不安的情绪的,是由于他在公主的神态上,看出即使是公主本身,对是否能获得讯息,从而解开人类历史上的这个大谜,也没有把握! 年轻人和公主感情水乳交融,双方完全可以在对方的行动之中,得知对方的心意。 年轻人知道,如果公主有把握的话,就不会和他分隔开。而且,估计还要分开三天之久!公主要用这种行动来获得讯息,可知她的心情是多么紧张——如果是有把握的事,又怎么那么紧张? 年轻人和公主是二十四小时都形影不离的,这时公主把她自己留在静室之中,年轻人感到极度的不习惯,心情自然更是乱得可以。恭二和信子还有许多问题要问,可是看到年轻人心神不定的神情,他们十分知情识趣,忍住了不问,恭二频频替年轻人添酒。 年轻人喝了几杯酒之后,才道:“希望公主能够成功,这件事……如果能把公元六世纪起就失踪了的女神像找回来,那是天大的大事!” 恭二和信子连连吸气,又连声道:“是!是!” 年轻人又把自己对女神像消失的推测,说了给恭二和信子听,两人更是听得身子微微发颤,一半是由于激动,一半自然是由于惊奇。年轻人的设想之中,有一项是雅典娜女神自己喜欢这神像,所以把它弄走了!然后,年轻人就坚持不肯回到恭二为他准备好的,设备齐全,十分舒服的客房,而搬了一张可以半躺的安乐椅,就放在房门旁,据他对恭二说的理由是:那么,公主一出来,他第一时间,就可以见到公主了! 年轻人决定了的事,恭二自然无法推翻,所以只好把美酒放在酒车上,推到了年轻人的身边,他还想陪年轻人闲聊,可是年轻人却挥手令他离去:“你只管去忙你的,别理会我,我正好趁此机会,一个人静静地想一想!”年轻人想的是,虽然说公主为自己定下了“三天”的期限,但是如果能获得讯息的话,一定要不了三天,那么他在门口等,十分轻松。 不消多久,就可以有结果了。 可是,年轻人的这个想法错了。足足在二十四小时之后,公主仍然没有出来! 年轻人显得很不安,恭二再次劝他休息,他仍然摇头,他也无意进食,只是以酒代食,酒量之好,令得替他收抬酒具的信子为之咋舌——别忘了信子是从小就看惯了人喝酒,她自己也酒量极宏的! 到了第二个二十四小时之后,年轻人的神情,看来有点憔悴,可是长了的胡子,又使他看来更有男性的魅力。 那天晚上,恭二和信子轻搂着,在床上喁喁细语,信子十分羡慕地道:“像他们,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!” 恭二抿着嘴,过了一会才回答: “男女之间,只要双方都把对方放在自己之上,就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,我和你也是!”信子现出十分甜蜜的笑容,可是又撒娇:“我们经常分开好几天,你就不曾为了相思而这样不眠不食?” 恭二深深地吸一口气:“我发誓,以后我们再也不会分开几天!” 恭二和信子本来就是十分相爱的一对,所以对年轻人和公主之间那种深切无比的爱,可以了解。如果换了没有爱意的男女,根本就无法体会。 到了第三天,年轻人更加不安,他一手拿着酒杯,不住在房门口来回走着,而又怕脚步声会打扰公主,所以把脚步放得很轻,每跨出一步,就向房门望上一眼。 这种情形,看得在一旁的恭二,不断搓手,没有办法。 恭二想把山水找来,劝劝年轻人,可是陪着山水的那个职员说: “这位少年贵宾,和书本溶在一起了,我没有能力把他分解开来。” 反倒是年轻人安慰恭二: “别担心,到了三天的时间,公主不论有没有成绩,都会开门出来的!” 恭二心想:既然是这样,你又何必茶饭不思,寝食难安,整个人都变了样? 当然,恭二只是在心中嘀咕,不敢当面讲出来的。 年轻人想是自己也想出了这个矛盾,所以他又长叹一声,拍着恭二的肩:“你不明白,我不是自己焦急,我是怕公主的努力没有结果,会失望。她若因为失望而不快乐,对我来说,就是最难过的事!” 在一旁的信子,听年轻人这样说,已感动得热泪盈眶。 恭二也转过身去——就在这时候,房门打开,年轻人立时跨前了一步,公主也走了出来。 两人打了一个照面,都呆了一呆! 经过三天,公主也显然憔悴了! 当然她的花容月貌,没有改变,可是她的神情,是如此失望,就算是不相干的人,看到她这样的情形,也会心痛,何况是年轻人!而公主一看到年轻人,也是一样的感觉,两人在呆了一呆之后,立时一起行动,紧拥在一起! 他们拥抱得十分之紧,像是要把两个人完全变成一个人一样。 年轻人的口中,发出了一阵含糊不清的声音——他想安慰公主,可是又不知如何说才好,他又知道,不论自己发出什么声音,公主都会知道他是在由衷地安慰她,所以,含糊不清的声音,或是长篇大论,效果都是一样的! 在年轻人怀中的公主,由于激动,身子在微微发着颤,那令她的神态,更是动人。 好一会,还是公主先开口:““我不是完全失望,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!” 年轻人把语调放得相当慢:“那么,情形不是十分坏,坏到什么程度?” 公主的神情相当迷惑:“非常微弱的讯息,来自极遥远的所在。” 年轻人以为公主一无所获,所以才会这样子沮丧,一听得她那样说,不禁十分意外,伸手在她的额角土点了一下:“你为什么不早说!” 公主捉住了年轻人的手:“直到最后一刻,才有了这样的感觉,我又花了一些时间,想肯定一下。” 年轻人笑了起来:“我还以为你什么感觉也没有,只要有,不论讯息发自多么遥远之处,总有方法可以接通它的,是不是?” 恭二和信子正在旁边,听得年轻人和公主的对话,也都十分兴奋,连声道:“是啊!不论距离多么远,总可以到达的!” 公主的神情十分古怪,她笑了一下:“理论上来说是这样。” 恭二和信子不明白公主这样说是什么意思,年轻人却已经知道,其中必然大有文章,他立时问:“那微弱而又遥远的讯号是来自何方?” 公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,才伸手,向上指了一指。 这一点,倒并不出乎年轻人的意料之外,只是恭二和信子一起失声叫了起来:“天上?” 公主望了他们一眼:“我感觉是这样——一有了这样的感觉之后,我以为自己是弄错了,所以又花了一些时间,确定一下,结果,的确是那样!” 年轻人沉声道:“这种现象,表示什么?” 公主说得十分缓慢:“这表示我们的分析,山水在理论上的推定,都是对的:女神像的消失,地球上没有力量可以做得到,而它居然成为事实,就必然是由于地球以外的力量!” 年轻人默然片刻,才道:“那就无法可施了,幸而外来力量不是得到了女神像的全部,至少神像的一部分,还留在地球上!” 在年轻人这样说了之后,公主并没有立即的反应,她只是默然不语。 年轻人轻抚着公主的一头秀发:“我们不能和不属于地球的力量抗争的!” 这一次,公主的反应来得极快:“为什么不能?假设是外星人的力量,我们也是生活在一个星体上的高级生物,在他们而言,我们就是外星人,他们也无法和外星人抗争的!” 年轻人知道,公主的身体,虽然换上了来自幽灵星座的幽冥使者,可是公主还是公主,她想要得到的,总之尽一切可能,不达目的,不肯干休! 他叹了一声:“问题是,我们并没有到人家的星体上去,把人家的东西,据为己有!”公主十分固执:“本来是地球上的东西,就应该归还给地球!”年轻人也有点负气:“大批埃及印度中国的文物,都放在大英博物馆,这又怎么说?”公主一甩手:“那是埃及印度中国自己不争气,应该,抢也要把它们抢回来——被人抢去的东西,物主就有权利把它抢回来!” 年轻人和公主之间,居然也发生了争执,这令得在一旁的恭二和信子,面面相觑,神情骇然,一时之间,手足无措,不知如何才好! 年轻人和公主双方都知道,他们之间,其实是吵不起来的,年轻人摊了摊手:“或许是我举例不当——女神像就算一直在地球上,也该早被毁灭了:巴特农神殿就已经不存在了!” 公主仍有娇嗔:“那是地球人自己的事,女神像如果落在外星人手里,经历了那么多年,也应该物归原主了!” 年轻人扬了扬眉,那是一种询问,问的是:“请问,如何去找弄走了女神像的外星人?” 公主也扬了扬眉,那是表示接受挑战,她道:著名的亚洲之席,罗开,就曾和宇宙间的邪恶力量“时间大神”对抗过,几次接近死亡边缘,终于把“时间大神”逐出了银河系!” 一提及了亚洲之鹰罗开和“时间大神”的生死抗争,年轻人也不禁豪气干云——亚洲之鹰的这段冒险经历,是“江湖”上人所皆知的,这也是亚洲之鹰赢得了所有人的尊敬的原因。 年轻人显然受到了鼓舞,他又紧拥了公主一下,一声长笑:“对!我们该代表地球,把这座地球人的杰作带回来!” 他们两人的对话,令得恭二和信子,神往之至,恭二忙道:“有什么事我可以出力的,只管吩咐!”信子十分自惭:“我们能出什么力啊!” 公主笑:“别这样说,等到你们可以出力的时候,一定让你们出力。根本,事实上,知道这座女神像的存在,大象牙的发现,井上先生已经出了不少力,是整件事中的重要人物!” 得到了公主这样的夸奖,恭二和信子两人,笑得合不拢口来,连连鞠躬。 公主四面张望,问:“我们的小朋友呢?上哪儿去了?” 恭二忙抢着把山水这三天来的情形说了,公主和年轻人互望了一眼,知道在山水这个古怪的少年身上,一定可以有神奇之极的故事,发掘出来,而且,将来的发展,会到什么程度,谁也不能预料。 公主道:“我们先把他送到瑞士去再说!” 年轻人问了一声:“然后呢?” 公主显然胸有成竹,正时有了回答,自她口中说出来的,是两个人的名字:“胡非尔,或者考曼!” 恭二和信子自然又不明白了——胡非尔和考曼都有着将军的街头,不过一个属于美国军队,一个属于苏联军队,他们都是这两个超级强国的极重要的人物,在不久以前,为了发生在美苏宇宙飞船上的紧急事故,年轻人、公主和这两位将军,都曾一起升空,到达环绕地球的太空之中,执行任务。 公主这时的意思,很容易明白,既然讯号来的方向,是在上面,那么,自然是越向上飞,就越是接近讯号的来源,那么,当然只好请胡非尔和考曼,安排一次太空航行,才是最有用的措施。 要安排一次太空航行,自然绝不简单,但只要他们两人肯尽力,自然也不是绝对做不到的事! 年轻人心领神会,他一面笑着点头,一面向恭二解释:“是美苏两国太空总署十分有势力的大人物,可以帮助我们——” 他伸手向上,指了一指,恭二和信子,自然会意。 年轻人和公主,包了一架巨型飞机的上层头等舱,本来是为了方便公主捧着大象牙上机的,但结果,旅程之中,最享受的是山水——他买了大量的书籍上机,几乎视线没有离开过书本。机上的人员,对于这个操流利之极的德语的东方少年,都惊讶之至,猜不透他是何方神圣!到了瑞士之后,年轻人和公主,带着山水,一起去见冯夫人,他们知道冯夫人的脾气,一见,就把一切来龙去脉,全都告诉了冯夫人。 这一切经过,可以把任何人听得目定口呆,冯夫人自然也不能例外,她叫了十七八声:“上帝”,才道:“你们不但发现了爱因斯坦再世,而且,要把消失了的女神像找回来?” 公主充满了自信:“正有此意!” 冯夫人看了公主片刻,才由衷地道:“公主,我真羡慕你!” 年轻人和公主又对冯夫人提起在土耳其见到了她哥哥的事,冯夫人大是感慨。 而在这段时间内,山水自己已用电话,和他需要接触的八个机构,进行了联络,看来他全然可以自己照顾自己,不会太麻烦冯夫人! 第二天,年轻人和公主,就离开了瑞士,普通人要见胡非尔和考曼这样的大人物,自然不是容易的事,但公主通过了她的联络网,消息传递出去,两位将军都有了回音,表示年轻人和公主一到,立刻就可以进行商谈。 而还有一件事,令得年轻人和公主相当兴奋的是,当飞机在航行途中,两次——一次是东京到瑞士,一次是瑞士到华盛顿,公主都曾聚精会神,去感觉讯息,两次的结果,用她的话来说:“每次,我都感到有讯息,来自极遥远,微弱之至!” 年轻人有点不明白:“一样?” 公主的回答却是:“几乎一样,可是……我又感到有极小的差异。” 年轻人扬了扬眉,请公主作进一步的解释。公主侧头想了一想:“譬如说,一艘航空母舰,泊在平静的水面上,如果有一个人上去,理论上来说,舰只的吃水线,会有所改变,可是实际上却并不会。” 年轻人笑:“要是山水在,那就好了,这是一个数学问题:无穷大加任何数字或是减任何数字,都仍然是无穷大!” 公主固执地道:“可是总是加了和减了的,是不是?” 年轻人的回答是:“无穷大的值不变!”公主叹了一声:“在超过一万公尺的高空之中,我可以感到,接收到的讯号,和平地上有极微小的差异,这种差异,可以说是由于距离接近而产生的!” 年轻人“啊”地一声:“如果假设女神像在月球上,那么,接近了一万公尺……这种差异你已可以感觉得出来?”公主沉吟了一下:“是,就是那么微小差异的!” 年轻人深深吸了一口气:“那么,女神像肯定是给外星人弄走了!” 公主感叹:“这是山水的推论!” 他们有了这样的结论,所以,一走进胡非尔的办公室,他们立刻提出了要求。 十分出乎他们意料之外,考曼中将,也在胡非尔的办公室之中。考曼解释他出现的原因:“既然年轻人和公主,提出了见面的要求,他们一定有十分紧急的事,能早见他们一刻,就好一刻!” 这一点,使年轻人和公主,都十分感动。年轻人的要求,听起来甚至十分简单:“请安排我们两个人一次尽量远离地球的航行!” 胡非尔和考曼早就料到年轻人必然会有非比寻常的要求,可是却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要求! 两位将军面面相蚬,过了好一会,胡非尔才反问:“要多远?”公主的声音十分肯定:“能多远就多远!” 胡非尔站了起来,来回踱步,然后,他就开始电话联络,他按下了一个掣钮,使在场的人,都能听到对方的回答——各人所听到的回答,都是国防和太空探索上的顶级机密,胡非尔这样做的目的,自然是表示他毫无保留,在帮助年轻人和公主。 可是所有的答案,却全是否定的,在三个月之内,根本没有载人入太空的计划。 胡非尔在经过了所有的联络之后,向年轻人和公主摊了摊手,他没有说什么,但是十分明白,他真正爱莫能助,然后,他又伸手指了一指考曼。 考曼和胡非尔之间的芥蒂,看来并未能完全消除,考曼立时道:“如果两位有兴趣看这样的表演,可以跟我到莫斯科去。” 胡非尔一瞪眼:“废话,能不能安排?”考曼吸了一口气,缓缓摇了摇头:“不能,至少,暂时不能!” 年轻人和公主手握着手,四个人都不出声。年轻人和公主都知道,要作“远离地球的航行”,不是一件简单的事,所以,也不觉得十分失望。 胡非尔和考曼都关心地问:“两位有什么目的?我们不是才有过一次类似的航行吗?” 公主的神态有点疲倦,她挥了挥手:“太复杂了,我不想说,请保留我们的要求,一有可能,就通知我们!”胡非尔和考曼齐声道:“一定!一定!” 年轻人和公主在走出胡非尔办公室的建筑物之时,恰值大雪飞扬,看到的人,都低着头,避开寒风,行色匆匆,公主和年轻人却走得十分慢,他们任由雪花飘落在身上,公主更微微仰起了脸,让雪花在她的俏脸之上溶化,变成一滴一滴晶莹的水珠。 两人默默地走了百来步,突然齐声道:“到希腊去!” 两人相视而笑,对他们有同样的心意,感到高兴,现在,还有什么比到希腊去更好的主意?到希腊去,目的自然是雅典,巴特农神殿的遗址,到曾经供奉雅典娜女神像的所在,去凭吊一番! 他们立刻动身,到达巴特农神殿的废墟时,正是傍晚时分。虽然昔日巍峨的神殿,只剩下了一个空架子,只有几十根石柱,排列着,可是在看来极度的寂寞之中,仍然有异样的壮观。落日卷起的余晖,映得那些残存的石柱,每一根都像是涂上了一层金黄色的光芒,石柱的投影都很长,组成一幅巨大的、奇怪的图案。 年轻人和公主先不走进废墟去,只是在远距离,默默地欣赏着,遥想当年庙殿全盛时期的情景。公主十分感叹:“人的行为真是奇怪,那么多人,花了那么多的心血,造成了那么宏伟的宫殿,可是,却又有人,用尽了方法,去破坏它!”年轻人同意:“这种例子太多了,或许,不断建设,又不断破坏,这是人类的本性行为?” 公主没有出声——他们不立即接近废墟的原因是有不少游人在,但随着天色渐黑,游人正在纷纷离去,等到天色全黑了下来,游人全都离去,年轻人和公主,才向前走去,踏上残存的石阶,走进了圆柱之间,当日的神殿。他们都曾在那卷象牙片中,知道女神像当年放置的正确地点,所以一进入废墟,便不约而同,向那个地点走去,公主在自然而然地加快脚步,脸上现出了一种十分古怪的神情。 年轻人意识到会有些事发生了,所以他只是紧随在公主的后面。公主越走越快,等到公主陡然站定之后,年轻人虽然看不到任何遗迹,但是也可以肯定,公主所站的地方,正是昔年雅典娜女神像耸立的地方? 年轻人屏住了气息,看出公主正迅速进入全神贯注的状态,那是她的异能正在发挥——她站在当年女神像耸立处,自然大有可能,接受到和女神像有关的讯息! 所以,年轻人并不去打扰她,只是静静地看着她。公主也不是完全静止不动,她俏脸之上,神情变化多端,有时惊讶,有时感叹,那更证明在这段时间之中,她正感受到大量的讯息。 年轻人慢慢接近她,等到年轻人来到了她的身边时,公主恰好回过神,向他伸出手,年轻人立时握住了她的手。公主又呆了片刻,才缓缓向前走去。她先向年轻人望了一眼,年轻人点了点头——在那一-间,他们两人已有了沟通。 公主开始说出她刚才感受到的讯息:“女神像不在地球上了——来自外星的高级生物把它带走的,理由是那女神像太精美了。”年轻人表示了他的不满:“外星掠夺者!”公主叹了一声:“不!拿走女神像的外星人,知道女神像若是留在地球上,必然有被毁灭的一天——他们是对的,你看,连整座神殿,都变成了废墟,女神像如果在,还会剩下多少?”年轻人摇头:“那也不能改变掠夺的事实!” 公主柔声道:“我感受到的讯号是,他们说,什么时候,地球人放弃用种种借口而进行破坏的行为时,他们会郑而重之,把当年带走的女神像,送回地球来,他们只不过是暂时替地球保管女神像!” 年轻人呆了半晌,才道:“只怕不是暂时保管,而是永远保管!”公主立即明白了年轻人的意思:“是啊,人类不知何年何月,才能放弃破坏行为!最大的破坏行为是战争,人类能没有战争吗?” 两人都不再说甚度,只是手拉着手,向前走着,一直来到了他们驾来的车前才站定。年轻人这时才问:“那大象牙是如何会流落在亚洲的一条河底的?” 公主道:“我只是单方面感受到讯息,并没有“交谈”——我试过,但做不到,不过,讯息曾提到,在他们带走神像之前,神像上的饰物,已经被大量盗窃。要弄走整座神像,必须有地球之外的力量,盗窃神像上的大小饰物,地球人的力量,绰绰有余了!”年轻人喃喃地道:“盗窃……也是一种破壤的行为,可是若不是盗窃者,我们就不能知道女神像消失的情形,这又怎么说呢?” 公主抬头向天:“谁知道——我只知道,我又多了一个心愿,让我看一看,碰一碰雅典娜女神像!”年轻人高兴地说:“我的心愿比较容易实现:让我抱一抱我的女神!”才说完,他把公主抱了起来,打了一个转,公主身上的黑纱,扬了起来,形成一个环,美丽而又神秘。 (全文完)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声明:本书为八零电子书(8080txt.com)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,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,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。